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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長清對這些朝堂之事半點興趣也沒有,見他呼呼呼連著搓幾下,搓得兩隻手泛著紅,這才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現在寒氣應該散了。」
紀長清這才明白,他是怕身上沾的冷氣撲到她,淡淡說道:「我不怕冷。」
「真的?」賀蘭渾笑著走近了,一歪身挨著她坐下來,「那你給我暖暖唄?」
他身上的寒氣已經散乾淨了,熱烘烘的,比她的體溫高了不少,紀長清看他一眼,下一息,他整個人都貼上來,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長又騙我,你這手,分明還是冰涼冰涼的。」
紀長清知道,他諸多藉口,無非是想親近,想要甩開時,聽見他低著聲音:「太子妃自請和離,皇后准了。」
紀長清一時猜不出他想說的是什麼:「那又如何?」
「有點怪,雖說吳王妃是她姑母,但皇后一向有容人之量,並不會把她如何,她卻突然來這麼一出。」賀蘭渾湊在他耳邊說話,嘴唇蹭著她的耳廓,有點怪異的癢,紀長清一偏頭閃開了。
「明天咱倆去趟北市吧,找找那個賣梅桃的花兒匠許四,」賀蘭渾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很涼,很滑,話題便突然轉去了不相干的地方,「我找了你整整三年,道長,這三年裡,你找過我嗎?」
第30章
晨曦透過窗紙時, 紀長清睜開了眼。
賀蘭渾握著她的手歪在邊上,猶自未醒。
她的手一向很涼,不過他的手很暖, 她被他這麼握了一夜,皮膚上也留著淡淡的暖意。
紀長清低眼看他,驀地想起昨夜他問的那句, 道長這三年裡,有沒有想過我?
她自然不曾想過他。那夜之後她奉師命去江南除妖,之後輾轉各地,直到一個多月前才回到長安, 也就難怪他天天往驪山跑, 卻怎麼也找不到她。
握著她的手一動,賀蘭渾醒了。
他沒有立刻起身, 依舊懶洋洋地歪在地上,抬起眼看她:「前天夜裡在外頭地上睡, 又冷又潮的渾身都疼,你這裡也不冷也不潮,倒是睡了個好覺。」
自然不會冷也不會潮, 因為她昨夜, 用了個祛冷祛濕的符咒。
紀長清從他手中抽手出來, 賀蘭渾便順著她拉扯的方向, 懶洋洋地湊上來歪在她腳底下:「該不會是道長心疼我, 幫我用了什麼手段吧?」
他倒是會猜。紀長清一言不發起身,要去開門時, 賀蘭渾搶在前頭打開了, 回頭向她一笑:「道長對我這麼好, 我怎麼能不知恩圖報?你別忙了, 讓我來服侍你洗漱吧。」
紀長清站著門內,見他大步流星走出去,緋袍的下擺在地上揉得皺了,倒讓她想起昨夜那些牡丹花瓣。
淨面漱齒,熱水冒著白汽,巾帕也都潔淨鬆軟,紀長清其實並不挑剔這些,出家人本就不在意身外之物,更何況她常年在外奔波,早就習慣了諸事簡便,然而她看他倒是講究得緊,出去拿趟水的功夫,衣服鞋襪都已經換了簇新的一套。
心裡正想著,就見他一彎腰,就著她洗剩下的那盆水洗著臉,邊洗邊跟她說話:「梅桃那東西不常見,我家那麼大的園子都沒有這個,怎麼恰巧就讓張家找到了呢?我得好好問問那個許四。」
這個樣子,倒又不像是講究的人了。紀長清走回偏殿坐下,不多會兒見賀蘭渾提著食盒走進來:「吃飯吧。」
碗筷輕響中他開始擺盤,有粥有湯有餅,還有幾樣冬日裡少見的新鮮菜蔬,這熟練的模樣,越發不像是講究的人了。
動身出發已經是辰時,天放晴了,屋檐下的冰棱正在融化,滴滴答答掉著水珠子,賀蘭渾伸手遮在她頭頂,噠一聲,水珠子掉在他手背上,紀長清邁步走下台階,他便伸著手給她看:「你看,我的手都打濕了。」
紀長清停下來看他一眼,這是要跟她討賞邀功嗎?
又見他隨手在錦衣上蹭了蹭,笑嘻嘻的:「我聽說屋檐滴下來的水沾到身上是要長瘊子的,萬一我長了許多瘊子變醜了,道長可得賠我。」
紀長清又看他一眼:「怎麼賠?」
「把你賠給我唄,」賀蘭渾眨眨眼,半真半假,「怎麼樣?」
見她一言不發抬腳就走,賀蘭渾連忙追上去:「道長不吭聲的話,那我就當道長是答應了啊!」
今天的太陽好得很,道邊的積雪化得很快,沾到腳上就是一腳泥,賀蘭渾揀著乾淨處走著,見紀長清走得很快,鞋底上乾乾淨淨,半點泥濘也不曾沾,不由得咦了一聲:「道長這是什麼法門?也給我試試唄?不然我踩著兩腳泥出去,又給道長丟臉。」
紀長清沒有回頭,手掩在衣袖底下向他一揮,下一息,賀蘭渾突然覺得兩隻腳輕飄飄的,滿路的泥濘隔著一線距離卻怎麼也沾不到他,快走幾步趕上去,還沒開口先已經笑起來:「昨晚上就是道長使了什麼法子,所以我才沒覺得冷,對吧?」
紀長清抬眼,對上他眉眼彎彎的臉:「道長待我真好。」
紀長清皺了皺眉,好像對他讓一步,他就會立刻順著進一步,難纏得緊。
前面就是大業門,泥地上一片狼藉,進諫的朝臣們依舊跪在那裡,紀長清看見最前頭是個紫衣白髮的老者,看上去總有七十多歲的光景,賀蘭渾低著頭跟她耳語:「那是太子少師,東宮幕僚的頭兒。」
連他都來了,李瀛不可能不知情,看來今天,就是圖窮匕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