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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之時,童凌波已在仙山上落下,提氣擰腰,一口氣翻了五個筋斗,又在仙山邊緣極險處穩穩落住,賀蘭渾向來不吝嗇讚美,立刻高叫一聲:「好!」
童凌波聽見了,在極高處向他福身行禮,跟著輕盈躍起,踏著音樂的節拍翩翩起舞,底下戴竿的舞姬也跟著騰挪跳躍,上下配合,直讓人眼花繚亂。
場中喝彩聲連綿不斷,賀蘭渾微微眯了眼,瞧見極高處微光驀地一閃,童凌波身形一滯,下一息,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直直落下。
不好!賀蘭渾立刻跳出坐席,沖向舞台,腳尖剛剛踏上紅氈,砰!童凌波重重摔在竿下,賀蘭渾望過去,看見她詫異不甘又夾雜著驚懼的複雜神色,隨即頭一歪,沒了聲息。
「蓬娘,跟蓬娘死得一模一樣!」戴竿的舞姬尖叫一聲,「有鬼呀!」
場中有短暫的寂靜,片刻後,緊鎖的大門無聲無息打開,狂風卷著雪花呼嘯著闖進來,滿室燭光驀地一暗,再亮起時,舞台中間多了個女子。
灰衣玉冠,胭脂痣,丹鳳眼,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賀蘭渾瞳孔驟然縮緊,是她!
「鬼呀!」不知是誰尖叫一聲,滿屋人都跟著尖叫起來,混亂之中,賀蘭渾大喝一聲:「閉嘴!」
「你不是鬼,」桃花眼死死盯著面前人,「你是誰?」
女子啟唇,聲音如寒冰乍裂:「紀長清。」
賀蘭渾聽過這個名字,玄真觀主,道術無雙,號稱天下第一女道士,數日前帝後親自下詔恭請出山,調查那八樁離奇命案。
原來,是她。
賀蘭渾盯著她,試圖從那雙冰冷鳳眼中尋找那晚的痕跡:「大門從里鎖著,你怎麼進來的?」
「我想進來,便能進來。」紀長清不再說話,俯身查看地上的童凌波。
「死了。」賀蘭渾目光如電,迅速掠過場中諸人,「所有人站在原地,沒我的號令誰也不許動!」
一指自己的僕從:「檢查門窗,休要放過一處可疑!」
僕從飛跑過去,裴諶跟著起身:「所有人聽我號令,記清此刻自己的位置,身邊是誰,在做什麼,等我問話!」
「裴七,」賀蘭渾俯身,伸手翻開童凌波的眼皮,「這案子我刑部接了,沒你的事!」
「刑部執掌刑法政令,斷冤決獄,在大理寺,」裴諶寸步不讓,「此案不歸刑部管。」
「大理寺判決案件,均需上報刑部,」賀蘭渾查看著屍體上的傷痕,「我已在此,不消你上報,我自己辦!」
「事關人命,須得仵作檢查,判斷死因,」裴諶傲然,「賀蘭渾,你有仵作嗎?」
「你有嗎?」賀蘭渾反問。
「有,」裴諶扯開綁著王儉的繩索,「能行嗎?」
「能行!」王儉一抹腦門上的血,搖搖晃晃爬起來,「賀蘭渾,有種你再動我一個試……」
話音未落,啪!賀蘭渾又是一磚頭拍上去。
四周鴉雀無聲,片刻後,王儉一頭扎倒在地,徹底沒了動靜,賀蘭渾拎著磚頭,桃花眼裡滿是挑釁的笑:「現在,你沒仵作了。」
轉臉看向紀長清:「道長,一起驗屍吧?」
第2章
「眼耳口鼻均未見異物銳器,雙眼底無血斑,口中無血,未見落齒。」
「腦後腫起兩寸許,皮損少量出血,傷口未見異物銳器。」
「右臂皮損少量出血,左手疑似骨折。」
賀蘭渾說一條,他的小廝記一條,剩下的僕從也沒閒著,一個約束著不讓在場的人隨意走動,一個檢查各處門窗房舍,還有一個跑出去通知里正,賀蘭渾說到一半突然停住,皺起了眉頭:「不行,驗屍這活兒我不熟,還得找個仵作。」
只是這深更半夜的,上哪兒去找?
抬眼一看,王儉橫在地上一動不動,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紀長清站在藻井底下,仰著頭若有所思,賀蘭渾將屍體原樣放好,拎起酒壺澆著手,看向紀長清:「道長晃悠大半天了,有什麼發現?」
紀長清依舊看著高處,沒有回應。
就好像不認識他似的。賀蘭渾邁步走到近前,伸手去拍她的肩:「跟你說話呢。」
手底下拍了個空,眼前灰衣一晃,紀長清倏地飛起在半空中。
上不挨天下不挨地,就那麼懸空停著,像一朵虛無縹緲的雲。
四周響起詫異的吁氣聲,賀蘭渾摸著下巴仰起頭,看見灰衣的下擺微微顫動,紀長清升到最高處,低眼查看色彩明麗的藻井。
賀蘭渾想起那時極高處一閃而過的微光,足尖一點躍上二樓,緊跟著聽見僕從的叫聲:「郎君,這屋裡有個女人!」
三樓上,一個髮髻散亂的女子扶著牆踉蹌走出,在看清童凌波屍體的一剎那,脫口叫道:「師父!」
賀蘭渾認得她,童凌波的親傳弟子萊娘,前幾次他來凌波宅時,都是萊娘上戴竿。
眼前灰影一晃,紀長清驟然下落,迫近萊娘的一刻右手食指中指併攏了在她眉心一划,隨即閃身離開,萊娘驚叫著跌倒,裙擺散開時露出右腿上帶血的包紮,竟是傷得極重。
賀蘭渾蹬著欄杆又是一躍,直接跳上三樓:「萊娘,你師父出事,你為何躲在屋裡不出來?」
「我不知道,我摔壞了腿在屋裡睡著,」萊娘掙扎著爬起來, 「我師父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