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紀長清沒說話,纖指輕揚間,符紙一張張飛出去,眨眼間所有的馬匹都貼了一張,賀蘭渾隱約猜到了用途,剛要問時,見她加上一鞭當先衝上大道,霎時間所有馬匹一齊發動,風馳電掣一般狂奔而去。
兩邊景色飛一般地後退,滿耳朵灌進來的都是呼呼的風聲,賀蘭渾緊緊抓著韁繩,果然,這是個加快速度的符咒,她是嫌馬匹走得太慢了,只是他滿心裡打算與她一路上耳鬢廝磨,現在快成這樣,還廝磨個鬼!
一天後。
長安城巍峨的高牆出現在眼前,賀蘭渾率先上前交驗魚符,嘆著氣牽過紀長清的馬:「道長真是,說好了一起去驪山的。」
結果到路口時紀長清眼都沒眨,直接奔著長安城來了,要是平時,他耍個賴軟磨硬泡,也未必不能哄她過去一趟,可此時要走要停,走哪個方向,全都由她在前面控制,他是半點花招也使不出來。
車馬快快駛進城中,一行人里最高興的要數朱獠,本來說好了由他做飯燒水,結果走得太快,他什麼都沒做就到了長安,白得了一袋子錢。最倒霉的要數王儉,車跑得飛快,顛得他五臟六腑都要蹦出來,屁股上挨板子留下的傷越發嚴重了。
王家大宅位於宣陽坊,一行人剛進坊門,宵禁的鼓聲便跟著敲響,賀蘭渾落後一步等著王儉的車子:「王十二,這個點兒了也出不去,今晚就在你家住了!」
「住個屁!」王儉捂著屁股,沒什麼好氣,「城裡到處都有你的房舍,幹嘛要住我家?」
「不讓住?」賀蘭渾瞥他一眼,「行啊,先前說的事一筆勾銷。」
他一路飛也似的趕到長安,屁股都快顛成豆腐渣了,難道真要一筆勾銷?王儉忍著氣:「住住住,住不死你!」
賀蘭渾催馬趕上紀長清:「道長,今晚咱們住王家。」
兇案發生剛剛四天,此時的現場,說不定還留著不少線索,正好趁機查一查。
紀長清在岔路口勒住馬,天黑得很快,到處都灰濛濛的籠在暮色中,況且她又不認得方向,正在思忖該往哪裡去時,賀蘭渾拉過了她手裡的韁繩。
他帶著笑,暮色中意外地寵溺:「又不認路了?」
紀長清抬眼:「怎麼?」
「放心,」賀蘭渾聲音很輕,「有我在,絕不會讓道長迷路。」
兩柱香後,車馬來到王家門前,僕從已經先一步過去報了信,此時大門緊閉,王亞之的兄弟王述之攔在門前:「夜深不便待客,賀蘭郎中請回吧。」
當面拒客,對於這種百年世家來說可謂極其失禮,更何況他也不算純粹是客,那王亞之,好歹也是他表姐夫。賀蘭渾上前一步:「我三姐夫橫遭不測,我前來弔唁。」
「弔唁的話明天再來。」
王述之轉身要走,大門剛剛打開一條縫,賀蘭渾一腳踢了過去。
第35章
沉重的大門被賀蘭渾一腳踢開, 紀長清縱馬上前,抬眼一望,內宅中黑沉沉一片, 雖然不是鬼氣也不是妖氣,但卻異常怨毒,在夜色中好像一隻張開大嘴的巨獸, 陰森森地等著他們進入。
王述之被猛然踢開的大門一帶,踉蹌著差點摔倒,扶著牆怒沖沖罵道:「賀蘭渾!再敢放肆我就綁了你去衙門!」
「去呀,現在就去, 不去你是我孫子!」賀蘭渾笑吟吟的, 「我奉皇后懿旨前來查案,你阻攔我辦案, 我看你也是活得不耐煩了!」
王述之咬著牙:「懿旨在哪裡?拿出來我看看!」
「行啊,」賀蘭渾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人呢?都出來!擺香案焚香沐浴,準備接旨!」
身後,王儉被僕從扶著, 一瘸一拐地湊上來:「五哥, 他真有皇后的旨意, 連我也是皇后差來幫著查案的。」
王述之臉色變了幾變, 餘光忽地瞥見一個灰色人影在頭頂一晃, 連忙抬頭時,紀長清如同鷹隼, 在半空中疾如流星掠向內宅, 王述之大吃一驚:「她是誰?她要幹什麼?」
「玄真觀, 紀觀主。」賀蘭渾仰頭望著紀長清的背影, 眼梢飛揚著,「她麼,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竟是那個天下第一女道士?王述之心裡一驚,臉上強裝鎮定:「中山王氏家風清正,家門中從不進和尚道士,更何況是女道士!便是有皇后懿旨也不行,讓她出去!」
「是嗎?」冷光一閃,賀蘭渾拔劍出鞘,笑吟吟地看著他,「我今兒把話撂這兒了,誰要是跟道長過不去,先問問我手裡的劍答不答應。」
「五郎,」中門無聲打開,王述之的父親王登拄著竹杖走出來,神色肅然,「休要阻攔,讓他們進來。」
「大人!」王述之連忙跑過去扶他,「他們硬闖不說,還帶著個女道士,實在晦氣!」
王登臉色一沉:「住口!」
他看著賀蘭渾:「你既有皇后的旨意,我讓你進門,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就算是奉旨查案,也從不曾有賴在苦主家裡不走的規矩,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看完了就走!」
賀蘭渾帶著沒什么正經的笑容:「我儘量,不過查案嘛,許多事也不是我想快就能快的,再說我大老遠地從東都趕過來,飯都沒顧上吃一口,世伯總不見得連口茶飯都不捨得備辦吧?」
王登轉身離開:「五郎,你來照應。」
半空中,紀長清俯瞰著腳下燈火昏暗的內宅,怨氣最濃的是第三進院子的角落,那裡沒有亮燈,黑魆魆的不知道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