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可是腿傷怎麼解釋?她腿傷那麼重,不可能爬到這麼高處動手腳,況且即便爬上來,現場也會留下血跡,不可能這麼幹淨。
賀蘭渾爬到盡頭,拿蠟燭照著,仔細檢查了一遍。頂上掛著一根細繩,舞姬們就是拽著這個飛出去,繩子上殘留著脂粉的香味,昨夜他核對過,是童凌波用的。
賀蘭渾倒退著向外爬去,梳頭時在場的幾個人里,童宣和張承恩雖是男子但身量都不很高,進出肯定比他容易,但這兩個人當時在一起,互相做了不在場證明,他們是怎麼說的?
童宣說,那曲子母親催得急,所以昨夜就趕著和張承恩一道去譜。
張承恩說,阿母前陣子提過一次,以為不著急,誰知童郎君昨夜突然找我說要譜曲。
童宣說,外頭太吵沒法專心,所以關了門窗,外頭什麼動靜都沒聽見。
張承恩說,中途想去茅房,童郎君等不及,讓我用了房裡的便壺。
童宣實在太過刻意,怎麼聽都像是卡著這個時間叫上張承恩,好給他做不在場證明,是以先前他懷疑的一直是童宣,只是沒想到,兇器竟在萊娘身上。
賀蘭渾退出暗道,在房間裡又仔細檢查一遍,依舊和昨夜一樣乾乾淨淨,除了童凌波上竿時留下的痕跡,一無所獲。放下蠟燭正要出門,忽地腳步一頓。
昨夜在三樓的幾個舞姬都說不曾看見有人走動,但,如果不是從樓內走動,而是從外頭翻窗戶呢?
賀蘭渾三兩步走到窗戶跟前,極小的一扇窗,像他這種個頭不可能進出,況且昨夜大風雪,又因為月圓夜死人的恐慌,宅中所有門窗都鎖得很嚴實,但,如果是萊娘那種身體靈活的舞姬,這窗戶難不住她。
「來人,」賀蘭渾揚聲叫道,「架梯子!」
片刻後,賀蘭渾站在後窗牆外,仰頭觀察。萊娘的臥房在二樓,窗戶離三樓那個房間隔著三扇窗,只是昨夜風雪太大,怕是留不住什麼痕跡。
踩著梯子爬上二樓,積雪在窗框上堆成一條條鼓起的白色,並沒有任何異常,賀蘭渾細細看過一遍,伸手翻開積雪。
二樓查過,一無所獲,三樓一扇扇窗查過去,看看只剩下最後一扇,賀蘭渾向手心裡哈一口熱氣,指揮著部下把梯子挪過去,翻開了積雪。
一點淡淡的紅色,蹭在積雪上。
「來人,」賀蘭渾一躍而下,「提審!」
萊娘房中。
萊娘在差役的看管下已經關了一個多時辰,原以為賀蘭渾很快就會審問,哪知時間一點點過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起初她還在哭叫喊冤,到後來嗓子啞了人也沒了精神,便抱著那條傷腿靠牆坐著,時不時啜泣一兩聲。
門板並不厚,依稀能聽見外頭人來人往,不時有人走動,有差役點著人命叫去提審,中間她還聽見了阿蘇兒的聲音:「萊娘啊,她這人心思深得很,對阿母有怨言呢……」
又是她!萊娘咬著牙,從前蓬娘在的時候,天天咬蓬娘,如今蓬娘不在,又恨上她了!自己技藝不行上不去,天天瘋狗一樣咬人!
過一會兒聽見童宣的聲音:「要不是她冒冒失失摔壞了腿,母親也不會死!」
萊娘呆了一下,半晌,低下了頭。
又過許久,模糊又聽見童宣的聲音:「她一個弱女子還傷了腿,怎麼可能?你們不要胡亂猜疑!」
萊娘猛地抬頭,嘴唇微微翹著,笑容還沒綻開,咔,鎖著的房門打開,賀蘭渾走了進來:「萊娘。」
「賀蘭郎中,」萊娘立刻壓下笑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真的不是奴,奴也不知道身上怎麼會有那東西……」
「昨夜戌初二刻左右,你從樓梯上摔下來,當時只有你一個人,後面婢女粉兒叫來了童凌波,在你房裡一道查看了傷口,」賀蘭渾翻開手裡的口供,「右小腿自踝骨向上有兩寸多長的外傷,流了很多血,你說是摔倒時掛住釘子劃破的。」
「對,樓梯上有個突出來的釘子,一直沒人修,」萊娘急急說道,「郎中,奴是冤枉的……」
「戌初三刻左右,童凌波在你房間梳妝,準備上竿,頭髮是粉兒梳的,你幫著戴了假髻,」賀蘭渾翻過一頁,「戴的時候童凌波疼得嘶了一聲,粉兒和張承恩都聽見了。」
「是奴不小心壓得緊了,不過假髻是要這麼戴的……」
「之後童凌波上竿,你支走粉兒,從窗戶爬上三樓,潛進暗道,」賀蘭渾低眉,「萊娘,是你殺了童凌波。」
第12章
周遭有一霎的寂靜,片刻後萊娘猛地瞪大了眼睛:「我沒有!」
「你從這扇窗戶爬出去,爬上三樓直通暗道的那扇窗戶,」賀蘭渾氣定神閒,「外面風雪很大,你知道你的足跡很快就會被蓋住,不會留下痕跡,三樓的窗戶是從裡面用竹銷卡住的,只要用髮簪順著縫隙插進去撥一下就能打開,你知道裡面沒人,粉兒本來應該在那兒候著童凌波下場的,但你藉口傷了腿,向童凌波要了粉兒來照顧你。」
「郎君,你怎麼能這麼誣賴我!」萊娘哭起來,「我腿傷成這樣根本動不了,怎麼可能爬窗戶?」
「你腿的確有傷,不過,是在你從暗道里下來之後,」賀蘭渾輕笑一聲,「萊娘,這個局最大的機關,就在這裡。」
揚聲叫過仵作:「張才,驗驗她腿上,是不是有兩重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