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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長清抬眼,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可畏懼的,只是看見他亮閃閃一雙眼睛,不覺便點點頭:「好。」
另一邊,裴諶躬身領命:「臣遵旨。」
沉默多時的周維安卻在此時高叫一聲:「陛下,洛陽一案幕後主使乃是皇后,不是紀長清!紀長清只是皇后的馬前卒,做下這些惡行都是為了轉鳳為龍,篡奪天下!」
他瞪著成玄,怒氣衝天:「成玄,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你明明知道一切都是皇后指使,為什麼隱瞞事實,只提紀長清?先前你尋過來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周維安,」李瀛立刻打斷他,「休得胡言!」
賀蘭渾輕笑一聲。說到底周維安只不過是個魯莽武人,方才李瀛雖然露了點破綻,但很快就掩飾過去了,可眼下周維安這番話卻是不打自招,直接說出了他們私底下與成玄的謀劃,更是點出了李瀛意在武皇后,此事應該很快就有了結了。
「為什麼是我?」耳邊傳來紀長清的聲音。
賀蘭渾低頭,見她微微蹙著眉,若有所思:「除掉我,很重要嗎?」
賀蘭渾心中一動,不錯,她近來雖然領武皇后之命查案,但李瀛必定也很清楚她的性子,她對朝堂紛爭沒有絲毫興趣,也不可能為任何人所用,按理說沒有必要對付她,而且以她之能,對付她的風險未免也太大了,李瀛又何必冒這個險?
「陛下聽見了吧?」金階之上,武皇后輕著聲音,「阿瀛的謀劃。」
借著洛陽一案,借著她身上來歷不明的龍氣,指控她有謀逆之心,徹底將她排除在朝堂之外。
第一步棋是周維安和翟佑,直接指控她意圖篡位,成了更好,若是不成,還有成玄作為後手,成玄修為遠比翟佑深厚,行事也更為穩妥周密,原本頗有勝算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成玄竟在金殿之上突然變卦,改為指證紀長清。
武皇后瞧了眼臉色鐵青的李瀛,這個結果大概連他也不曾預料到吧?
仁孝帝按著額頭,有陣子不曾犯過的頭風病此刻隱隱又有了發作的先兆。他早知道武皇后和李瀛之間種種齟齬,只是他們兩個乃是至親母子,以往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盼著武皇后退讓,盼著李瀛忍耐,可今日之事兩個人竟是不死不休的架勢,如今他只覺得筋疲力盡,低低叱了一聲:「夠了!」
殿中立刻安靜下來,武皇后極少見他發脾氣,回過頭時,看見仁孝帝緊皺的眉頭和青筋暴跳的太陽穴,連忙湊過去輕輕按揉著他的穴位,柔聲道:「可是頭風發了?」
仁孝帝拿開她的手,嘆了一聲:「皇后。」
跟著坐正身體:「周維安,你無憑無據一再詆毀皇后,罪不容誅!來人,拿下!」
殿中武士一擁而上,反剪了周維安的雙手往外拖,周維安拼命掙扎著:「臣沒有誣陷,臣說的都是真的!陛下,皇后不可信,皇后有謀篡之心!」
太陽穴突突跳著,仁孝帝咬著牙站起身來:「立斬無赦!退朝!」
李瀛緊繃著一張臉,見武皇后上前扶住仁孝帝,又見宦官宮人團團簇擁著兩人向殿外走去,回頭過來,成玄安安靜靜站在殿中,李瀛冷冷看她,低聲道:「好個成道長!」
邁步向殿外走出一步,又回頭看了眼紀長清:「孤聽說,那東西就藏在你房中。」
紀長清知道,他說的是黨氏女的耳朵,他是為了報復成玄的倒戈,提醒她早些銷毀證據。
身邊賀蘭渾笑起來,搖著頭瞧著成玄:「殿下,成玄既然敢當眾說出來,肯定把東西藏得很好,只怕我們是找不到嘍。」
成玄神色淡然,李瀛繃著一張臉,見來德壽去而復返,向著紀長清含笑說道:「皇后請紀觀主在上清觀暫住幾天。」
這是要留她在宮裡,等待裴諶查證的結果。紀長清點頭,又見來德壽走向成玄:「道長請跟我來。」
淡淡的檀香氣味在鼻端拂過,成玄跟著來德壽正要離開,紀長清忽地低叱一聲:「星辰失!」
星辰失劍凌空飛來,劍光將殿中的一切都染成深深淺淺的青碧色,成玄驚訝著停住步子,見紀長清揮劍向她:「履無極!」
第一招竟就是殺招。成玄急急掠開,劍光如影隨形,眨眼便跟上來,凌厲劍氣壓得成玄心口一陣發悶,不得不伸手向靈台中一拔,兩柄小劍盤旋飛出,一上一下擋住星辰失。
眾人的驚訝議論聲中,兩個人身形交錯,迅速過了幾招,賀蘭渾站在邊上仔細觀察,兩個人身法招數全然不同,唯一相似的是,都是凌厲剛猛、毫不拖泥帶水的路子。
轟!劍氣相撞,殿角沉重的青銅香爐被震得嗡一聲響,紀長清斷然收劍,一言不發向外走去。
成玄目送著她的背影,猜測著她的意圖,聽見來德壽小聲催促:「請吧。」
集仙殿中。
武皇后親手服侍仁孝帝睡下,點好了素日頭風發作時熏蒸的藥物,仁孝帝閉著眼,長嘆一聲:「阿瀛他……」
「至親母子,我不會把他如何,不過,」武皇后纖長手指慢慢按揉著仁孝帝的太陽穴,「我也不止他一個兒子。」
仁孝帝睜開眼睛,見她低垂著眼皮,睫毛上水光一閃:「謀逆乃是大辟之罪,阿瀛他,竟如此容不下我這個母親。」
仁孝帝半抬著身子握住她的手:「阿瀛未必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