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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長清看著她:「這一招,師父教過我。」
以咒術激發數十倍與平時的靈力,耗盡最後一絲精元,自身固然是必死,敵手也不可活。
師父說,你性子寧折不彎,若到了非常之時,可用此法與敵人同歸於盡。
這算是非常之時嗎?從來視作天地父母的師父,她毫無牽掛的二十年裡唯一不同的師父,一直欺瞞她,作為多端的元兇。
師父教她除妖除惡,現在,師父卻是妖是惡。
劍氣捲起旋風,吹得成玄一身水田衣獵獵作響,成玄咬牙擰身,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激射出去,出手如電,迅速在紀長清靈台處點了幾下,試圖封住她不斷傾吐的靈力。
紀長清卻透過這幾點,認出了熟悉的靈力,成玄就是師父,她猜的沒錯。星辰失的長鳴聲中,紀長清低聲喚道:「師父。」
結界內,武皇后皺眉:「她是紀宋?」
轟!劍氣相撞,滿殿金玉器皿霎時間碎成齏粉,生死關頭,成玄不得不拋開偽飾,用最慣用的招數應對,她似怒似悲:「長清。」
「師父,」星辰失劍再次揮出,紀長清喑啞了聲音,「為什麼是你?」
嗚!雙劍架住星辰失,紀宋終於破開咒術,喉嚨里湧出一股腥甜:「我真不該教你這招。」
蹂身而上,下手再不留情:「來吧!」
此刻她行跡敗露,再沒有什麼顧忌,雙劍捲起巨大的漩渦壓向對手,噗,紀長清噴出一口熱血:「為什麼殺人?」
「不殺她們,就只能殺你了。」紀宋神色淡漠,「長清,你之所以存在,本就是為了給我續命,我不該在最後關頭對你心軟。」
壽元有限,不能飛升便只能隕落成土灰,可她不甘心,數百年裡她無數次奪舍,靠著替換年輕的身體延續生命,可飛升還是毫無指望,她想,或許是因為先前所用的那些身體都不完美吧。
她需要一具完美的身體,一具不會沾染俗世情感,得證大道的身體。數百年她不斷嘗試,她是火象靈根,她鍛鍊出無數火焰試圖選一個完美的身體,得到的卻只是那些沒用的傀儡,最後,她在極北苦寒之地找到了頗梨,還有那本記載著永生秘密的典籍。
她割捨了自己一部分元神,剝取前幾世自己的骨骼拼成骨骼,又用寒冰精魄做成血肉,她得到了一具完美的肉身,像凡人一樣生長,天資數十倍於凡人,又能擺脫凡人情感的肉身,紀長清。
她親手教她養她,她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幾乎都傳授給她,她要她長成世上最優秀的一個,她會在油盡燈枯之前殺死她,用她的肉身永生下去。
可她竟然心軟了。她是她另一種意義上的骨血,是她從未有過的孩子,她下不去手。
便只能另闢蹊徑,重新拼湊出一具肉身。
雙劍帶著排山倒海之力劈向紀長清,紀宋聲音冷淡:「我不想殺你,讓開!」
噗,紀長清再又吐出一口鮮血,卻還是不肯退,門外傳來一聲喚,青芙仗劍沖向紀宋:「阿師,我來助你!」
「米粒之珠,也敢與日月爭輝?」紀宋輕嗤一聲,衣袖輕拂,青芙長呼一聲,似斷線的風箏摔出門外。
「青芙!」
紀長清追出去,又被紀宋攔住,她瞥了眼癱軟在地的青芙,臉上帶著濃濃的失望:「長清,以你的資質,證道本來是遲早之事,可恨你竟被賀蘭渾引誘,沾染紅塵,就連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妖物徒弟都能引得你心神動盪。」
「你是我親手造出,親手教養,你這般墮落,實在令我失望。」紀宋召來雙劍,「我替你殺了他,破解心魔!」
雙劍呼嘯著沖向賀蘭渾,嘶嘶嘶!頭髮衣服都被殺氣割成碎片,賀蘭渾動彈不得,看見紀長清如鷹隼班疾疾衝到身前,轟!星辰失擋住雙劍,道袍被撕開一道口子,她胸前再次沾染熱血,重重摔在地上。
「道長!」賀蘭渾高叫著,又被她抓住袍角,她手心藏著的符咒向他袍角貼住:「別慌。」
腦中倏地一陣空白,再清醒時,賀蘭渾看見了自己,定定地站在旁邊,賀蘭渾一怔,跟著看見眼下這具身體上灰色道袍的袖口,腳下穿著雙灰色絲履,他竟變成了紀長清?
那麼邊上的賀蘭渾,是她嗎?
不等他想清楚,雙劍已到面前,那個「賀蘭渾」避無可避,無奈地閉上雙眼。
紀宋隨著雙劍而至,劍尖刺入「賀蘭渾」的胸膛:「受死吧!」
噗通,「賀蘭渾」鮮血噴涌,撲倒在地,紀宋察覺到身後風聲一動,青芙在又沖了衝來,連忙轉身時,一道金色大網從天而降,將她從頭到腳牢牢罩住,摔倒的「賀蘭渾」站起身來,手中拿著赤金囊:「師父教過我,凡事都要籌劃周詳,一擊必中。」
是紀長清的聲音。紀宋剎那間想清楚原由,方才紀長清撲向賀蘭渾時趁機與他交換了身體,紀長清太熟悉她,所以能在她眼皮底下動這般手腳,而她知道賀蘭渾是凡人,所以沒用全力,竟被紀長清偷襲得手。
赤金囊越收越緊,眨眼變成拳頭大一團,紀長清收在手中,聽見紀宋低低的聲音:「長清,你要殺我?」
「道長,」賀蘭渾一骨碌爬起來,「你沒事吧?」
聽著他的聲音從自己的身體裡發出來,分外詭異,紀長清封上穴道止住鮮血,搖了搖頭:「我沒事,不過你又要養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