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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章 白骨道人

    「嶄新的緞子面,嶺南道產,最受達官貴人的青睞......」

    「賣炭了,五十文,只要五十文~」

    「剛出爐的炊餅誒~」

    .....

    各色人群聲音入耳,一切正如剛入城之時一般無二。

    對於此城大多數人而言,剛才的一切,似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他們......」

    兔八看著喧囂的鬧市,心中有些複雜。

    面前這一城的人,圈養諸獸以食,可他們同樣被神所圈養,或許環境稍好些,可這仍改變不了他們被圈養的事實。

    「所謂的神域,亦或者,障眼法罷了。」

    安奇生瞥了這兔妖一眼,再度向著那酒樓走去。

    那自詡為神的紅衣大漢,的確在保護著此城,那一層禁制,即是障眼法,也是保護性的陣法。

    似乎,又驗證了那日游神烙印之中所見之話。

    為神所用,才能長存天地之間嗎?

    眸光開合間,安奇生心中泛起深沉的思量之意。  

    「你,你還不走嗎?」

    兔八回過神來,看著安奇生又向著酒樓走去,不由的驚呼一聲。

    由不得他不心有擔憂。

    無論是在什麼樣的傳說之中,神都是凌然不可侵犯的,任何生靈敢於冒犯神靈,都將會遭受天災。

    殺了那神還不走,就不怕被找上門來嗎?

    神都出現了,那傳說之中宰執天地無數萬年的皇天帝庭呢?

    是不是也真實存在?

    一想到自己可能得罪了古往今來最為強大的勢力,兔八就有些腿軟。

    鬧市之中,安奇生心神平靜,腳步也未停下一瞬,再走入那酒樓之中:

    「酒菜錢都沒付,哪能就這麼走?」

    酒菜錢......

    饒是兔八想了許多可能,還是被這回答給鎮住了。

    這樣的高手,吃飯還要給錢嗎?

    ......

    痛!

    劇痛!

    再回過神來? 無邊的劇痛已由內而外充斥了天刃的心神。  

    這不單單是元神被重創所引發的痛楚,還有他神軀被毀的心痛。

    數萬年前,天地間爆發了一場驚世大戰。

    那一戰中? 群神隕落? 數之不盡的高手血撒星空。

    而即便那一戰發生在星海之中? 天外之天,其餘波擴散之下卻仍引發了天大災難,諸洲陸沉過半? 死傷生靈遠超京兆。

    但即便在那樣一戰之中? 他都僥倖沒有被波及到,殘存了下來。

    誰有能想到,竟會在再度復甦之後? 被人毀了神軀!

    甚至於? 若非是自己之前另有謀算? 只怕此時已經萬劫不復? 魂歸幽冥鬼國了!

    「尊神似有些狼狽啊? 您的神軀呢?您經歷鳳皇伐天之戰都不曾被毀的神軀呢?莫非是......」

    天刃的無聲嘶鳴打破了這處幽暗洞穴之中的平靜。

    兩道鬼火在黑暗之中亮起? 若有若無的照亮了四周。

    這是一處陰暗潮濕的洞穴,雖是洞穴,卻並不狹小,反而極高極大,足以容納萬人並立。

    只是此時這洞穴之中空空蕩蕩? 更無絲毫生機。  

    只有諸多刻畫著奇異畫像的石雕? 石像聳立? 而那鬼火之所在? 卻正是那諸多石像石雕拱衛的正中。

    那裡,有著一方深邃若黑寶石鑄成的王座。

    「螻蟻,你大不敬了!」

    天刃回過神來? 暴戾的神念掃向斜躺在王座之上的白衣青年道人。

    那白衣道人體態完滿,皮膚晶瑩,似可見其皮膜之下的血管經絡,是此處幽暗洞穴之中唯一的光芒之所在。

    「是,我是,我是螻蟻。」

    斜躺在王座之上的白衣道人微微點頭,看向幽暗之中散發著無形波動的祭壇,謙卑一笑:

    「只是,您何必特意強調呢?莫非,是怕螻蟻對你不利?」

    他笑容謙卑,姿態張揚,話語之中卻帶著一抹不加掩飾的冷嘲之聲。

    「你敢不敬本神!」

    天刃心中驚怒,卻未想到,一個靠依附自己而存的螻蟻,敢如此不敬自己。

    白衣道人名為軟驚飛。

    數百年前,此人誤入他沉眠之地,窺見他的神軀,此人天資不差,在窺見他神軀之時竟未元神爆碎,反而悟出了神通。  

    之後的歲月,他於此地潛修,且以其所領悟之白骨神通修建了此處地宮,收攏諸多高手的屍骸建造了這方祭壇。

    讓他提前復甦。

    為此,此人掌控斬妖堂,數十年所殺之人,妖如山如海,以此,方才取得他的信任。

    如今看來,此人竟也有異心?

    「螻蟻自然不敢。」

    白衣道人輕輕搖頭,俊美不似凡俗的臉上泛起一絲玩味的笑意,顯得其眉間一抹紅痕越發的顯眼:

    「只是本螻蟻頗為好奇,是什麼,能讓尊神如此狼狽,甚至丟了神軀......」

    「哈哈哈!」

    說著,說著,似再抑制不住,白衣道人仰頭大笑,乖戾無比。

    嗡嗡嗡~~~

    隨其怪笑,這洞府之中驟起陰風道道,四下瀰漫翻卷,拉扯出徹骨陰冷之氣。

    一道道不知從何處飄忽而出的鬼影在幽暗的洞府之中狂舞而動。

    不時發出一聲聲怪笑。

    「尊神,您的神軀呢?莫非是餓的緊,自個烤著吃了?」  

    「慘啊!慘啊!一尊神,竟連神軀都沒有了,那現在,莫非要稱尊鬼了?」

    「哎呀呀~你看,他好像一條狗啊!哈哈哈」

    「神啊!您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在緬懷您當年風采?」

    「哪有什麼風采?區區一值地之神,帝庭最不入流的殘神罷了!」

    ......

    百鬼狂舞,幽冷至極。

    天刃神意波動,心中有著莫大的殺機即將迸發:「百鬼夜行?卻不想,在本神之前,你就勾搭上了幽冥鬼國!」

    被自己圈養的螻蟻嘲諷,天刃卻突然恢復了冷靜。

    以他此時此刻之狀態,或許真有那麼一線可能被這螻蟻反噬。

    若果真發生,卻是莫大的恥辱了。

    「不不不.....」

    面對天刃的詰問,白衣道人連連搖頭:「螻蟻與尊神認識的,可比尊神您想的要久遠的多了。」

    「嗯?!」

    天刃心頭一震,無數記憶在心海之中翻滾而過,但最終卻一無所獲。

    「您,大抵是忘了吧?也對,隨手捏死的螻蟻,您這樣高高在上的神,怎麼會在意呢?」  

    白衣道人似笑似哭,面上神情變換難定。

    那一道道呼嘯來去,狂舞嚎叫的鬼影卻已為其發音了。

    「那應當是六萬七千三百四十二年前的一天了,依稀記得,那一年,是禹王在世的第一萬年!」

    「那一年,普天同慶,不止東勝,南瞻洲,便是妖族叢生的北俱,兇惡異常的佛土西賀,也有人前來朝拜。」

    「那一年,禹王出巡,所過之處山呼海嘯,天地太平。那一年,夫子傳經,領三千門人奔赴各地,傳經定禮,與人、妖、修羅、鬼、魔講道理.....」

    「那一年,我是三千門人之一......」

    一道道鬼影舞動,如泣如訴般的聲音講述著白衣道人心中擠壓無數年的話。

    「儒家門徒?!」

    天刃心頭一顫,猛然間,似又看到那一極高極大的老人。

    隱隱間,他想起了什麼。

    大戰之前,夫子布道天下,似從此處經過,只是,夫子在前,哪個會在意傳道各處的儒家弟子。

    可此人怎麼可能是儒家弟子?

    回想到這些年所見之屍山血海,面前之人,比之魔更似魔,怎可能是夫子門徒?  

    「我死了......」

    白衣道人緩緩坐直身子,身上皮膜突然消失散去,其次是血肉,內臟。

    轉瞬而已,已成一具斑駁白骨。

    『咔咔咔』

    白骨抬手,指骨發出『咔咔』之音:

    「萬載修持,如何抵得過諸神萬紀修持?縱有鳳皇,縱有夫子,縱有那諸紀第一妖......

    儒門堅持了多久?似乎有二十年,也可能是三十年?

    還記得那一日天外天群星隕落,鳳舞九天之外,群神隕落如雨,天地之間被火焰充斥,縱有諸般真龍怒吼,四海也近乎蒸發吧?

    鳳凰之火不燒無孽妖人,甚至不理會你們這般值地之神,可那一日,你做了什麼?」

    白衣人神情蕭瑟中帶有寒意。

    死而復生豈是容易之事?縱有機緣,他也足足沉淪了數萬年方才復甦過來,且沒了曾經修持。

    白骨之身,也難修儒門浩然氣。

    說著,白骨之上血肉再度重生。

    「多年供奉,多年虔誠,一代代人的謙卑,可曾讓你在下手之時有過絲毫的遲疑嗎?」  

    白衣道人手捏扶手,面上已是徹骨寒冷:「禹王朝的值地之神,天刃七殺神!」

    呼~

    無盡森寒之意充斥洞府,一道道鬼影哀嚎著消失,似是承受不住這般恐怖的氣息,紛紛隱匿。

    「好個螻蟻,好個螻蟻,身懷如此仇恨,竟還能在本神身側隱藏多年,本神,倒是小看了你......」

    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壇之上,天刃顯出虛幻之身,他的臉上帶著一抹深深的冷酷:

    「神牧天地,供養本是生存之道,謙卑更是敬神之基!能為本神抵擋災劫,區區牲人,又算得什麼?」

    「還是這般令人厭憎之嘴臉......」

    白衣人面無表情,似並未被激怒,只是眸光深處,寒意更深。

    「神凌天地間,若非有著用處,為何要將大地讓於爾等?

    弱肉強食,此乃亘古不變之天道!正如此時,人強妖弱,則人可圈養群獸,果腹且滿足口腹之慾。」

    天刃的身形明滅不定,語氣卻不改桀驁:「神比人更強大,也更加仁慈,吾等不需爾等肉身,也無需爾等謙卑,需要的,自可取之,也無需爾等供奉!」  

    天刃神情漠然中帶著嘲諷,縱淪落至此,他仍看不上面前這曾被自己圈養的螻蟻。:

    「你可知,有多少種族,對爾等供奉之資格艷羨不已?」

    「艷羨嗎?」

    回想起戰火瀰漫之中的那億萬行屍走肉,白衣人神情似有些黯然蕭索,不由的心中喃喃。

    前世,直至死前,他仍無法理解,為何夫子等人要夥同鳳皇伐天。

    直至今生,他心中才漸漸明了。

    有些東西,他人施捨終歸可以拿走,苟延殘喘,也不應該是人族之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世上,原來就是這麼個道理。

    「本神很好奇......」

    見面前螻蟻黯然神傷,天刃心中大為暢快,似從之前敗亡之中走了出來,居高臨下的看向白衣道人:

    「你既如此仇恨本神,卻為何要隱忍至今?本神沉睡之時,你雖未必能得手,卻也有著機會才是......」

    「呵呵~」

    聞言,白衣道人卻是笑了,溫和而冷酷:「那怎麼捨得呢?」  

    「嗯?」

    天刃面色一沉,窺見其面上的笑容,猛然想起什麼,心中陡然有些心驚肉跳:「你拿本尊的神血去做了什麼?」

    天刃心頭有些不祥之兆。

    面前這白衣人,多年來對自己無比謙卑,且因自己要借其之手提前復甦,給了他不少好處。

    其中就有神血,用以洗滌其血脈。

    此時,卻突然感覺到了不妙,神血之妙用,遠遠不止是洗滌血脈。

    「神血妙用無窮,可卻不配沾染我的血脈,你的精血,當然是用來搜尋,其他的神!」

    似有千百道雷霆齊齊閃爍,洞府之中白光大致。

    王座轟鳴震盪之中,白衣道人長身而起,更漫捲無盡陰煞冷酷之氣,撲向了祭壇之上勃然色變的天刃:

    「若只殺你,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本人要殺的,是如你這般,人憎鬼厭的所謂『邪神』!」

    天地六道,道、佛、神、魔、妖、鬼。

    而在某些人的眼中,可以換做道、佛、邪、魔、妖、鬼!

    神,就是邪!

   

    「你的血,將會成為我咒殺爾等邪神之誅邪大咒!」

    祭壇震盪,無盡肅殺之氣鼓盪欲炸,天刃心神動盪,更有無盡寒意湧起,萬沒想到。

    自己身邊竟一直潛藏著這樣一頭心懷叵測得邪人。

    「殺了你,當可挽救本神無心之失!」

    震盪之後,就是暴怒。

    天刃發出一聲長嘯,以言語拖延恢復一二的神念燃燒,就要引動七殺神通鎮殺面前這螻蟻。

    但下一瞬,他徹底色變。

    他的神意,竟被死死鎖在了這一方祭壇之上,任其神念晃動的此山都要坍塌,竟也不能離去。

    呼!

    色變只是剎那,無盡白光已呼嘯而落,淹沒了整座祭壇:

    「若至鬼國幽冥,莫要忘了我『白骨道人阮驚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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