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如來、般若與煌煌上天
狐道人戰戰兢兢的站著，不知這位真人想要做什麼。
枯井邊，安奇生駐足片刻後，微微搖頭。
這口井深不可測，以他的感官，但凡其落地，哪怕再深也聽得到響動，更何況，他投下的石頭沾染著他自己的法力了。
這口井，果然是通向幽冥之路。
幽冥界，並不是地下世界，而是依附於人間道的另一層異度空間。
曾經，不止是陰司鬼神，城隍，鬼差，乃至於一些入了道的小真人，都是可以來往幽冥的。
可惜很多年之前天變之後，除卻寥寥一些陰司鬼神之外，哪怕是城隍都無法通行陰司，更別說生人了。
那陰司酒館所遭遇的長臨道人已然是入道修為，卻也要求之於陰司酒館方才能進入幽冥。
但陰司酒館百年一現，出現之地而不定，等閒人根本尋之不到。
這口井，卻是實實在在的通往幽冥的通道，價值可謂極大。
不過此時安奇生自然沒有去往幽冥的念頭，不提那深不可測，善惡難明的白無常謝七，幽冥之地的其他鬼神可也繁多。
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
「真人，您.......」
站了片刻，狐道人小心翼翼的開聲。
安奇生回過身來，看了一眼這幾頭狐狸，世間有惡毒的人，自然也有善良的妖，這幾頭狐狸難得的氣機清明，不曾有血孽在身。
「這處寺廟不是久留之地，今日之後，不要回來了。」
隨手在枯井上一點，安奇生也不停留，一招手，黃狗已經被他提在了手裡。
順帶的，一隻死死抓著黃狗的小紅狐狸也被一同帶了過來。
吱吱吱~
這小東西也不怕，好奇的打量著安奇生，理所當然的只能看到一團雲霧。
它不怕，狐道人卻嚇的臉色發青，一顆心提在了嗓子眼。
『我的祖宗，你真是我的祖宗！』
狐道人差點沒哭出來。
這時候也敢胡來？
「有趣的小東西，不過，養一條已經夠煩了。」
安奇生輕輕彈指，小狐狸已經打著旋飛出去，又輕飄飄的落地。
狐道人鬆了口氣，再看，院落中已經一片空空蕩蕩，卻是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小狐狸有些失落的低鳴一聲。
它靈魂聰敏，靈智極高，隱隱能差距到跟著這個白衣道人會有莫大好處，只是似乎被人看穿了。
狐道人抱起小狐狸，輕嘆一聲：「這等高人不是我等能觸及的，跟在身邊或許是造化，也可能是災殃，平平安安，挺好。」
人老成精，狐老自然不必說。
這小狐狸的心思他哪裡看不出來，只是這世上，想得到什麼就要失去什麼，跟隨高人固然是可能得到造化，然而更大的可能是危險。
他從一些人類書籍上看到過，真正的強者，不乏是天煞孤星，刑克父母只是等閒，走一路死一路都不是沒有。
走過哪裡，就是一陣陣腥風血雨。
這位白衣道人哪怕是入道成真之輩，敢得罪已經證得金身的如意僧，後果也是難料。
錯過了，未必不是好事。
吱吱吱~
這時，小狐狸突然發出一聲聲急促的叫聲。
狐道人面色一變。
就見小狐狸一下從他懷裡跳了出去，在地上連連打了幾個滾，過程之中，它小小的身子時而膨脹時而縮小，筋骨不斷摩擦著。
「伐毛洗髓？」
狐道人本想出手見狀又驚又喜。
這種狀態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書籍里記載，似乎就是伐毛洗髓，是大造化。
.......
當~
當~
一聲聲撞鐘之聲打破了夜幕的沉寂與初升之朝陽一同將青都城從沉寂之中拉了出來。
縷縷炊煙自如來院中升起。
青都橫臥平原之上，城牆高大且長，東西綿延不見盡頭，人口眾多，比起一些小國家全部人口都要多的多。
如來院，就坐落在城南，占地頗為巨大，內力廟宇閣樓綿延一片，一眼看不到盡頭。
寺廟寬闊的大道台階之上，一個個小和尚踏步如風，奔走在諸多寺廟之中點香。
如來院一處清幽的小院之中。
盤坐池塘邊的一尊消瘦老僧突然眉頭微皺，看向後院層高九米，三十三層高的舍利塔。
此刻，舍利塔頂雲霧翻滾，擴散百里又十里，好似大海揚波，洶湧之勢讓人望之而心悸。
「院主心緒有所波動.......」
老僧拋下手中魚餌，身子不見如何動作，已經來至舍利塔前。
舍利塔肅穆隆重，塔前有數十尊金剛也似的高大和尚矗立。
這些和尚好似金鐵打造的雕像，一動不動，卻帶有強大的威懾力。
這些大和尚是如意僧以秘法打造而成的護法金剛，任何一尊都有破軍摧城之力。
「我要見院主。」
老僧微微躬身之後，也不等這些護法金剛回應，匆匆走進舍利塔。
走過重重舍利塔，臨到三十三層之前，老僧方才止步：
「院主，何事擾您清修？」
「梁州府中有變化生出，可惜那幽冥府君擾亂的天機未曾復原，不得究竟.......」
緊閉的房門之中，傳來厚重如山的輕嘆之聲：
「梁州府之事，或有變化.......」
「可需派人前往？」
老僧壓下心頭驚詫，又自問道。
「卻也不必了。」
緊閉房門中，如意僧緩緩開口：「此次與天意教爭鋒，勝負不在一州一府，只在他與我之間，州府之事成也罷，敗也好，都無傷大雅。」
「我等歸國未久，如來院曾經的名頭早已不見，此番若是做的不夠好，只怕於聲譽有礙。」
老僧有些遲疑。
如來院雖不是以香火願力為憑依，但占比卻也極大，香火願力關乎著諸多僧眾的修行，至關重要。
「一切，待我修成般若再說罷！不然，勝不過天意的九問。」
如意僧淡淡回了一句，不再多言。
般若者，諸菩薩摩訶薩母，能生諸佛，攝持菩薩，佛門最貴。
是如來院中與大日如來並稱典籍之至高秘法。
般若，如來，二者合一，便是如來院無數年來追求之佛道。
諸般典籍功法，以道為一。
也是諸修行者最高之追求。
老僧聞言點頭，這才躬身：
「是！」
他正待退下，又聽門內如意僧開口：
「且看天意動作，他若遣人前去，你也派人前去，天意要殺，吾要救，天意要救，吾要殺！」
老僧心中一稟，緩緩退下。
良久之後，空曠無人的門內，才傳來一聲自語之聲：
「非仙道靈機，非魔，非妖，非鬼，亦非佛......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
大青以北為尊，青都坐北朝南，青都之中，王城亦坐北朝南。
然而自百年前，青都最北，已然不是王城，而是一間道觀。
道觀金碧輝煌，裝飾豪奢，處處白玉，入目皆是金銅，比之王城還要來的富麗堂皇。
而道觀正中，最為中心之地，卻是一間籬笆圍起的草廬。
草廬後有百丈假山，前有引自千里之外的山中清泉，每一寸土壤皆是取自各處聖地的靈壤，栽種的，是天下真材。
灌溉的，是濃郁的近乎實質的香火願力。
其所結出的果實，自然是天下奇珍，修道人夢寐以求之寶物，能強魂，能蘊靈機本命，可增益法力道行，是天下頂尖靈物。
人稱草還丹。
呼~
一中年道人匆匆而來，止步於籬笆之外，不敢踏入其中：
「教主，蕭奉求見。」
籬笆之內，那一條清泉之畔，一道人盤坐釣魚，聞言也不回頭，淡淡說道：「不必理會，那老賊禿心有所感而已，想要突破哪裡有那般容易？」
「那老賊禿畢竟是如來院千年第一，教主為何要等他出關，倒不如......」
那蕭奉面上泛起一絲冷光。
他是執掌天意教外務總管，近些年如來院崛起，依仗著一些人的暗中支持，他可沒少吃癟，無時無刻不想著將如來院連根拔起。
「好了，不必說了。」
天意道人不急不緩的提起落空的魚鉤，掛上耳食又自輕輕拋入水中：
「如來院傳承久遠，修行界無有可與其比肩者，雖然因幽冥府君橫空出世而沒落，但如此多年來卻不曾為人所滅，又豈是沒有依仗？」
蕭奉喉頭涌動：「那您的意思是？」
那如意僧已然是金身成就，元神級數的人物，難不成還有更強的依仗？
皇天界古今以來，十大妖鬼並稱十戾，集怨煞而生不死不滅，是活的最為悠久的老妖。
是公認比之元神更強的絕世凶魔。
皇天界古今以來近乎十萬年，能強過他們的，也不過八人而已。
當然，如今已經只有兩個了。
「隨它去。」
天意真人的聲音古井不波，如水流淌：
「無需理會。」
「未免太過憋屈了......」
蕭奉咬咬牙，有些忍不了。
「他要與本座爭，也隨他去！正如那幽冥府君曾言，水利萬物而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如來也罷，般若也好，如何及得上這煌煌上天？」
天意真人語境悠然：
「千般謀劃，萬種心思，總歸不過是夢幻泡影，即使如此，卻又何必急著戳破呢？
畢竟世間多苦多悲，難得夢幻一場，這，是本座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