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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意難平

    一聲怒吼,不知從何等遙遠的歲月之中垂流而出,歷經歲月仍不易其意。

    其中震驚,悲愴,憤慨之意讓林安下兩人如遭雷殛,心思被一下炸開,變得散亂。

    叛徒?

    是誰?

    那是禹王的聲音嗎?

    「那,那就是消失了那段歲月所發生的事情嗎?」

    林安下喃喃自語,隱隱察覺到心口有些發燙,似是日游尊神的神令在震顫。

    那是真的嗎?

    「先祖,先祖......是了!先祖縱橫寰宇從無敵手,若非,若非叛徒,他老人家怎麼會突然消失?」

    姒為義喃喃自語,神情激動,忍不住熱淚盈眶。

    數萬年來,姒家分散諸洲,各脈都以尋先祖為己任,從不敢或忘,此時,方才見到一角過去嗎?

    先祖功高千古,是誰,是誰掩埋了這一切?

    這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姒為義兩人心中浮想聯翩,但所知太過有限,不但無法理清發生了什麼,甚至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呼~  

    似有寒風吹拂而過。

    再睜眼,流轉的畫面,飄忽的氣息已盡數散去。

    絕頂山高不知幾何,其山腰已入穹天,絕高之處更是冷煞至極,若無法力在身者,再如何強壯都要瞬間被凍殺。

    姒為義兩人精神尚有恍惚,就凍得打了個寒顫。

    呼呼~

    冷風呼嘯漫捲,入目之所及,儘是白茫茫一片,更無絲毫的生機。

    兩人凝望一眼。

    只見雲霧冷風繚繞之間,一道白衣身影背對二人坐於崖邊凸起的臥牛大石上,迎風對日。

    似在眺望穹天至極,如同在俯瞰茫茫人世間。

    此景若有道真修要羽化飛仙,但其氣息卻絕無半似道家縹緲? 此時山巔所瀰漫的,卻是比之寒流罡風更烈的殺伐酷烈之氣。

    只一眼看去,眼前就似浮現出屍山血海? 彌天戰火!

    「他? 他......」

    只看了一眼? 姒為義與林安下兩人就似凍僵了一般,似琥珀之中的蚊蟲,動彈不得。

    只覺若動彈一瞬? 就要被這酷烈殺伐之氣徹底抹殺。  

    這人是誰?

    林安下心中驚駭? 卻是發現了胸口的神令在這酷烈之氣中也偃旗息鼓,似陷入沉寂。

    哪裡還不知道,遇到了比想像之中還要恐怖的高手。

    當即? 心中生出無限懊悔之意。

    他本以為那林侗背後不過是斬妖堂主? 自忖有神令在身也無懼之? 卻哪裡知曉? 竟碰到這般恐怖。

    疑似是數萬年前的老不死怪物?

    呼呼~

    寒風伴隨著散碎的冰粒呼嘯來去。

    似只是片刻? 林安下兩人卻覺好似過去了數年? 心中無盡煎熬,幾乎按耐不住之時。

    才聽到一聲似刀劍錚鳴,卻又帶著悵然的嘆息之聲:

    「天高,地厚,人間茫茫? 吾之道友今何在.....」

    音波蒼涼? 似有洞徹人心之力? 讓林安下兩人心中都忍不住升起悲愴? 眼淚不由的滑落,又被寒風凍在臉上。

    但同時,兩人感覺到四周瀰漫的酷烈殺伐之氣緩緩消散? 亦或者說逆流入那身影的身軀之中。

    「你,你是誰?」  

    林安下心頭忌憚,不敢輕言,姒為義卻已按耐不住,踏前一步,攥緊十指,大聲發問:

    「靈陽棒何在?我家先祖緣何坐化消失?」

    面前之人氣息恐怖至極,林安下身懷神令尚且懼怕不敢言,姒為義心中自然不能不怕。

    但姒家為追尋先祖已不知付出幾多,相比於這個目標,一切恐懼反而成了次要的了。

    「姒文命的後輩,已孱弱至此嗎?真是可笑,又可怖......」

    白衣人盤坐石上,長發在寒風中狂舞,其聲音不高不低,但狂風洶湧卻垂直不散:

    「吾名元方,這個名字,想來你們已經不記得了吧?畢竟,姒文命的名字,現如今都沒有幾個人記得了......」

    林安下兩人呼吸不由一滯。

    他們從未見過誰人的神意有著如此感染之力,任由兩人如何封鎖元神心念,卻仍不由的被面前之人的言語所感染。

    隨其情緒起伏而悲怒交加。

    此時,言語之中有著自嘲,兩人心頭也不由升起蒼涼。

    「元,元方......姒文命,姒文命,這,這是先祖的名字嗎?」  

    姒為義喃喃自語,心中驚且喜。

    正如面前之人而言,他們對於先祖的印象不會比尋常人更多,甚至於,先祖之名都已失落了。

    若非『鼎易龍形三三式』傳承至今未絕,只怕姒家之中都有人如外界之人般懷疑先祖是否存在了。

    「姒文命......」

    不同於姒為義的心神激盪,林安下卻聽出了不對。

    面前這神秘白衣人言語之中似與禹王相識,但卻似沒有多少敬意,相反,有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甚至可以說是......仇恨!

    莫非......

    「絕天地通,好一個絕天地通!姒文命啊姒文命,你倒是學......了個十成十,學了個十成十......」

    元方聲音變得縹緲,籠罩山川的雲霧似更為濃郁,滾滾罡風越加冷冽了。

    「敢問前輩,我家先祖何在?之前所見,可是靈陽棒嗎?」

    姒為義卻恍若未覺,難抑心頭激盪,不住發問:「那段歲月究竟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元方的話音一頓,似從九天墜落人間,縹緲之音驟現猙獰,如刀劍鏗鏘:「我若知曉,何須喚來你等?!」

    轟!

    僅僅是情緒的細微流漏,天地之間陡然風雲突變,呼嘯的狂風頓時如刀鋒般肆孽開來。

    更似有著向四周蔓延之趨勢。

    「大人當平靜心緒。」

    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山下傳來,林侗自若隱若現的雲霧之中走出,登臨山巔。

    他蒼老的面上無悲無喜,卻帶著一抹警示:「需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呵~卻是險些忘記了.....」

    元方自嘲一笑,卻也平復下心境起伏,漠然道:「你等可知本尊喚你等前來為何?」

    隨其心念一動,姒為義與林安下兩人心中的雜念頓消,所有的精神全都被他的話語所吸引。

    林安下心頭『咯噔』一聲,沒了神令的依仗,他心中有些慌亂,卻強裝鎮定:「小人不知,還請前輩指教......」

    他態度與之上山之時卻又有了不小的變化。

    姒為義回過神來,壓下心中悸動,也是搖頭,等待面前之人開聲。  

    「你等二人,一人為神風道長老,一人是姒家長老,在各自所在勢力也算位高權重,本尊尋你二人,卻要與你二人做一個交易。」

    元方坦然開口,似無半點遮掩:

    「你等當對本尊來歷有所猜測,但想來不知。本尊也不怕告訴你們,本尊正與二孔姒文命同代,曾經此紀乃至於諸紀最為兇險之戰!

    此次,本尊來!」

    話音至此,元方的聲音變得平靜,平靜到毫無感情:

    「吾要人間起刀兵!

    吾要神魔不復尊!

    吾要這恢恢天網,再不能俯瞰諸界!」

    轟!

    其音迴蕩,卻是直接在在場諸人的心頭炸響。

    「啊!」

    林安下兩人身軀一震,只覺無窮酷烈殺伐之氣自虛無之中洶湧而出,無比蠻橫的闖入了兩人的身軀之中。

    兩人慘叫之音剛剛吐出,一切卻又戛然而止。

    殺伐酷烈之氣瞬間消失,兩人卻只覺心中莫名壓抑,似有無形得了羅網將自己身心籠罩。

   

    死死束縛住。

    無需言語,兩人已知這必是某種極為恐怖的禁制。

    當即驚怒已極:「既是交易,為何下此等大禁?」

    「若交易達成,一切好說,若不成......」

    元方盤膝而坐,凝望虛無至極,一手輕揚,就有一股罡風呼嘯,將驚怒已極的林安下兩人籠罩在內。

    只是一卷,已丟出九霄雲外,不知何處。

    兩人聽不到的,唯有林侗若有所聞的,是元方的低低自語聲:

    「如今的我,誰也不會相信了.......」

    呼呼~

    冷風越發寒冷。

    林侗立於雲霧繚繞之中,似也感覺到身心的涼意,但他卻沒有言語。

    待到冷風漸平,他才緩緩開口:「大人終歸意難平嗎?」

    他很清楚面前之人的恐怖,也同樣感懷於此人的小心戒備。

    他分明一念可下禁制,卻偏偏不厭其煩,遣派自己『請』來諸多大勢力的長老,弟子,親自下禁制。

    顯然是曾經有什麼事傷其至深。  

    「......如何,能平?」

    元方緩緩閉目,壓抑著心頭無限恐怖,深深吸氣,又自吐出:「林侗,此事若成,你家夫子之傳承,當可傳你了。」

    林侗沉默一瞬。

    儒家傳承至今,任何儒生無不將尋回先賢典籍傳承為畢生責任,他雖脫離儒門,但終歸是儒生。

    自不可能無有欲望。

    但他心性修持極高,莫大誘惑之前也能保持鎮定,許久方才躬身道:「那便多謝大人了。」

    「孔大終歸不是孔二.....」

    元方嘆了口氣,四周雲霧又自滾滾而來,似要將其徹底籠罩。

    「敢問大人,你究竟要如何去做?」林侗適時追問。

    「很多事情言之不便,說之不祥。你只需知曉,當年一戰沒有勝家,吾等近乎全滅,那漫天諸神,此時也有許多淪落人間......

    吾能歸來,他們當然也能.....」

    雲霧繚繞之中已不見元方身形,唯其聲音隨風飄忽,越發細微:

    「戰,未平!」

    ......  

    「話說,四十三年前,鎮海王提兵百萬,馬踏天下,會盟諸國,提諸國君於啟湯國都!」

    「那一戰,老夫有幸目睹!鎮海王麾下之精兵,乃是啟湯七代所養,一應軍械且不必說,單單那馬匹,無一不價值千金,日行千里算得什麼?真正的精銳龍馬,半日裡踏行萬里也只是等閒!」

    「鎮海王,威風啊!百萬大軍所過,無論是誰都要望塵莫及,那一日,老夫曾於城頭上觀。好傢夥,那軍旗浩蕩綿延怕不是有幾百里了?」

    ......

    這是一處酒館,中方而外圓。

    中間是大堂,二三樓直至六樓,外可觀景,內可聞聽大堂評書之音。

    「造勢已經開始,喬摩柯起兵卻已近在咫尺了......」

    五樓雅座,安奇生臨窗眺望古城風物,耳畔則聆聽酒樓內外雜音,諸多聲音一一入耳,自然也包括大堂評書。

    此處名為龍城道,卻已遠離了南華道。

    啟湯國人口超邁十五億,疆域自然頗為遼闊,其於大地之上如同一條長龍,南華道地處西極,東極卻是定波道。

    一東一西,互為首尾,卻皆臨東海。  

    啟湯國,某種意義上就是一條橫臥東海之濱的『蒼龍』,諸道諸城皆臨東海,這龍城道,卻也不例外。

    此地距離南華道已頗為遙遠,此處都可見喬摩柯造勢,自然可以看出他起兵已不遠了。

    而喬摩柯當年所領之兵,來自啟湯諸道諸城,此時雖不顯,但一旦其起兵,必應者雲集。

    不過,這與安奇生卻也沒有太大的干係了。

    只是心下稍有所感罷了。

    「喬摩柯!」

    兔八聞聽,卻有些牙痒痒,他恨斬妖堂,對這位鎮海王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最是厭煩聽到有關於這些人的事情。

    不過,被他抱在懷裡,粉粉嫩嫩的小傢伙,卻是極為好奇,探頭探腦,想要聽的更為清晰些。

    這被提前點化的菜小白,卻是對外界的一切都無比的好奇。

    氣的兔八狠狠錘了他兩拳,也得虧是菜小白,要是尋常嬰孩,怕是直接錘死了。

    「客官,您的飯菜!」

    這時,店夥計點頭哈腰的推門而入,將飯菜一一擺上,又笑著道:「客官,我家掌柜看您這桌太素,特贈上我家招牌小菜『紅燒兔頭』......」  

    唰!

    他話還沒說完,兔八已經臉色大變,一下站起身,好懸沒有將酒菜都頂翻在地。

    「兔頭?你,你們居然吃兔子?!頭?!」

    兔八氣的渾身哆嗦,嚇得店夥計也是一抖。

    「咳!」

    安奇生回身瞥了一眼兔八,壓下了他的聲音,道:「我三人都吃素,你家掌柜好意心領了,還是撤了吧。」

    於安奇生此時境界,吃飯可,不吃也可,吃肉不吃肉,當然沒什麼影響。

    這還是兔八自己點的菜......

    這兔妖向來沒進過城,非要嚷嚷著來酒樓......

    「是,是。」

    那店夥計忙端著菜,嘀嘀咕咕得退下了。

    「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兔八餘怒未消,恨恨的看了一眼那店夥計的背影,一屁股坐下來,大快朵頤。

    「八哥!你,你吃菘,吃菘!」

    他這一吃,菜小白又不幹了,大聲嚷嚷了起來。

    「呃.....」  

    兔八神色一僵,怒氣頓時消失,一臉訕訕,道:「我,我這不是給忘了......」

    菜小白氣鼓鼓的看了一眼兔八,一個翻身爬上了餐桌,左瞅瞅,右看看,頓時淚眼婆娑:

    「都,都是菜,都是菜.....哇~~~」

    兔八手忙腳亂,一頓安慰,菜小白只是不依,硬是將一桌的菜踩了個稀巴爛。

    安奇生看了一眼兩個小妖,也不理會。

    心念一動,目光已由窗落地,只見先前人流如織,車水馬龍的長街之上已變得空空蕩蕩。

    一陣幽冷之氣瀰漫全城。

    旋即,是一聲高過一聲的腳步聲自遠而近。

    噠!

    噠!

    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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