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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極惡紫河車

    指尖一縷螢光,並不強烈,但在曾叄的眼中卻是無比之絢爛,令人迷醉。

    伐天之戰後,儒家傳承有著殘缺,即便是他,也只在典籍之中看到過浩然長河的零星記載。

    兩百多年裡,他遊走諸地,不止是為了探尋過去,也是在尋覓斷絕的傳承。

    是以,看著這一縷瑩瑩之光,曾叄這般心境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正是浩然長河。」

    安奇生屈指一彈,那一縷螢光已沒入曾叄的眉心之中,這,卻是他在『夢中所得』。

    曾叄沒有反抗,任由螢光入腦,心中就有著諸多經文奧妙閃爍,讓人沉醉,悸動。

    呼~

    沒多時,曾叄睜開眼,探出手,一縷光芒隨之而生。

    「浩然長河.....」

    曾叄深吸一口氣,長身而起,恭恭敬敬的拜倒:「先生為我儒家尋回斷絕的傳承,此恩必銘記於心。」

    安奇生卻沒有受他這一拜,微微擺手:「我也是有所求,且這本來就是你們儒家的神通,談不上什麼恩惠。」

    他非是推恩不受之人,但本就是交換,再受人之禮,卻未免太過了。  

    「交換是交換,恩情是恩情。」

    曾叄強自拜了一拜方才起身,浩然長河對於儒門的意義,外人是難以理解的。

    這個重要程度,不亞於五色神光於孔雀一族的作用。

    言語,自然是無法表達他心中的感激之情的。

    「曾老客氣了。」

    安奇生也只能由他。

    熄了浩然之光,曾叄也自恢復了心境,這才開口:「安先生有此等神通,於情於理我都本該答應讓先生觀夫子手書,只是......」

    他欲言又止,卻是有些說不出口。

    「曾老放心,我不會強求。」

    安奇生打消他的顧慮,在這一冊手書之上他所獲不小,即便不能觀看夫子手書,這一遭也沒白來。

    「非是敝帚自珍,而是.....」

    曾叄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夫子留下的手書對於儒門中人來說自然是沒有更貴重,不提其有著鎮壓氣數的效果。

    即便沒有,其意義也堪稱重大。

    「實不相瞞,夫子他老人家留下的手書,老夫也只在兩百年前見過一次,後面相見,卻也見不到了。」  

    曾叄苦笑一聲:「當年一戰究竟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夫子乘牛車而去,回來卻只有牛車,他老人家的手書,隨那老牛沉睡,等閒人根本無法接觸.....」

    「老牛.....」

    安奇生眸光微動,看著面有歉意的曾叄微微一笑:「卻不知老牛於何處沉睡?」

    曾叄沒有隱瞞,說出老牛沉睡之地,卻又有些憂慮:「那老牛脾氣卻是不大好,安先生若要去,還是要小心著點......」

    伐天一戰堪稱天翻地覆,能從那一戰中存活下來的,無論人還是妖,無論有無傷勢,自然都不是好相與的。

    「這個自然。」

    安奇生點點頭,飲盡最後一杯酒,就要起身離開。

    「安先生。」

    曾叄卻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安奇生止步,看向老者。

    「先生自言是妖,身上卻無妖氣,也無其他靈機,卻不知先生修的是何種法門?走的是哪一家的道?」

    曾叄卻是真的好奇。

    他一生閱歷也算豐富,東勝洲之外也曾走過,卻也沒有見過如面前之人這般奇異的狀態。  

    他從未見過這般修行者。

    非儒非道也非佛,非龍非妖亦非人,這樣的狀態他見所未見,但卻隱隱有著熟悉之感。

    不知從何處看到過類似的記載。

    「若我說尚未修行,曾老可信?」

    安奇生深深的看了一眼曾叄。

    他化出此身是為行走,做一些不適合本體去做的事情,學此界法與道本也在計劃之中。

    但此界靈機特異,不可輕觸,即便有著計劃,卻也要徐徐圖之。

    是以直到如今,他這具菩提子之身尚無其他神通,不過是藉助『巨靈神』之力代為行走而已。

    「信。」

    若是其他人說這話,曾叄是不會相信的,但面前之人如此說,他卻是信了。

    「安先生身上有大秘,老夫卻也無心探究,只是.....」

    曾叄的眸光動了動,意有所指:

    「特立獨行者,往往會更加的引人注意,先生自己還是要好好思量......」

    「嗯?」

    安奇生微有訝然,卻也沒有多說什麼,一拱手,已消失在車廂之中。  

    「菩提......開悟......」

    車廂之中餘溫散去,曾叄看著窗外夜色,若有所思。

    這位安先生如此執著於伐天之戰,莫非也是那一戰之中的倖存者嗎?

    只是......

    呼~

    曾叄心中思量之時,楊明走入車廂之中,帶來的涼風讓曾叄回過神來。

    「老師,那是一尊大妖?」

    楊明心有忌憚,也有些詫異,那大妖走時居然問他要了一些學問書籍。

    「應當是一尊『古妖』。」

    曾叄收回目光。

    當今之世,妖被人分為兩種,一種,是隱居山林不與人類接觸為敵,這種妖多是存世久遠的『古妖』。

    第二種,則是與人類仇深似海,時不時衝擊人類國度,食人無數的凶妖,此類妖,多是開靈未久,也叫『今妖』。

    「古妖?怎麼會有古妖現世?」

    楊明越發驚訝。

    他卻是見過古妖的,曾經夫子座下的老黃牛,就是古妖之中的佼佼者。  

    只是,這樣的大妖,不知有多久未曾現世了。

    「伐天已過五萬年,或許又到了他們出世之時了.....」

    曾叄心中沉凝,有著壓抑。

    「他們.....」

    楊明心頭一顫,他自然知道『他們』指的是誰。

    「日後若是見到這位『安先生』,你切記不要靠近,最好遠遠避讓......」

    楊明正在思量,突然聽到老師的提點,心中一驚。

    一抬頭,正看到自家老師面無表情的臉色,以及幽幽莫測的目光,不由的發問:

    「您不是說他是『古妖』嗎?」

    古妖極少有與人族為敵的,甚至極少有傷人的事件發生的。

    「他,不一樣。」

    曾叄垂下眸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告誡了一句。

    「弟子記下了。」

    楊明心中越發好奇,卻還是強自按耐下來。

    只是吩咐弟子加快速度前往南華道。

    若世上又將波瀾再起,人族,東勝洲人族,至少,他眼中,就不允許人類王朝先發生內戰了。  

    「是。」

    楊明躬身退下,發出號令,拉車的異獸就加快速度,向著南華道,臨西城,鎮海王府邸所在而去。

    呼呼風雪之中,車隊漸行漸遠。

    車輦之中,曾叄神情沉凝,自窗遙望,隱隱間似還能感知到那位安先生的氣息。

    「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眸光之中有著一抹隱藏極深的忌憚。

    一番交談之中,他固然對那位『安先生』有著莫大的好感,但他的心境通靈,隱隱間在他平和的氣息之下。

    感受到了一抹隱藏極深,卻又純粹至極的『魔性』。

    那是他前所未見的深沉『魔性』。

    縱是他在一些地宮,遺蹟之中見過的,曾在歷史之中留下名諱的巨妖,凶人身上,也沒有這般令人心悸的『魔性』。

    .......

    呼呼~

    狂風呼嘯,大雪漫捲。

    「魔性嗎?呵~」

    安奇生踏行風中,回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車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儒家之神通不如道佛,然其對於心靈的修持卻遠超同階,曾叄的修為不及日游神,但其心性修持卻還要超過。

    「只是什麼又是魔?」

    安奇生眸光深處泛起漣漪,卻並未在意。

    天地有陰陽,人有善惡,純粹的善惡非人,也非是他的道。

    道能包容一切,偏執唯一非是他之道。

    他心中仍涌動著在『夢中』所見所聞,曾衍所書寫的歷史在他心中不住轉動著。

    地仙道,或者說皇天界的傳承遠遠超越了人間道,曾衍所書,遠比想像的更多。

    諸紀之中的傳說,典故,更是多如繁星。

    不過安奇生如今的境界,整理起來自然不會耗費太多時間,那車隊似仍可見之時,他已盡數消化了此行的所得。

    包括那一門『浩然長河』神通。

    「特立獨行者,終歸引人注目,若要去往皇天帝庭,我就不得不修持此界之道......

    或許,可以從儒家著手?」

    安奇生心中泛著思量之時,已回到了兔妖所在的那處小鎮。  

    寒風大雪夜裡,這小鎮聚集地之中自然沒有什麼人走動,連燈火也沒有幾盞。

    走進小鎮的剎那,安奇生的心中卻是一動,眸光偏轉,看向西北一角。

    那裡,有一處小院還亮著燈火,其中有著陣陣壓抑的喘息,似有人在生產,而引起他注意的。

    則是小院之外的陰影之中的人影。

    那是一個低矮的道人,其立於陰影之中,聽著耳邊的嘶鳴,眸光泛著一抹厭惡與貪婪:

    「快生了,快生了.....」

    「然後呢?」

    低矮道人正自喃喃自語,突然聽到有人詢問,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然後自是取『極惡紫河車』......嗯?!」

    話說一半,那低矮道人猛然醒悟過來,正要回身,一隻手掌已破開他的法力屏障。

    按在他的肩膀之上:

    「然後呢?」

    低矮漢子身子一僵,只覺如同被毒蛇纏住了,心頭頓生無限冰涼,徹骨寒意充斥之下,四肢軀幹都失去了控制。

    「你,你是誰?」

    低矮漢子心中升起寒意,嘴唇蠕動,發出驚嚇過度而沙啞的嗓音:「貧道來自『煉法堂』,這位道友,我等同為妖族你莫要自誤!」  

    「仔細想想,你應該說些什麼。」

    安奇生輕捏那漢子肩膀,讓其發出一聲低沉壓抑的慘叫。

    以他對於人體的了解,這一捏,比之凌遲更痛,比剝皮還要難以忍受,饒是這漢子也痛的幾乎崩潰。

    「貧道,貧道奉命採集極惡紫河車,這是『煉法堂』堂主的旨意,我不能違逆......」

    那漢子顯然不是什麼硬漢,被安奇生捏了兩次,已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極惡紫河車,是嬰孩降生之胎盤。

    在修行界,這是極度邪惡之材料,是煉製邪法靈丹的主材,且因其得來簡單,最受一些修行者的喜歡。

    「人性本惡!人族的血脈無比之邪惡,取之有何不可?」

    低矮漢子痛的大汗淋漓,五官都扭曲猙獰起來。

    「你們倒是懂得不少。」

    安奇生淡淡的看了一眼爛泥也似癱軟在地的小妖,聲音冷淡:「可這,不僅僅是人類,萬物皆一樣。」

    他當然知道他所說的是什麼。

    自誕生起,求存之意已烙印在任何種族的血脈,基因之中。  

    太古之年,萬靈誕生在神魔屍體之上時,就曾有神魔窺探過這種『後天生靈』的本質。

    結果,萬靈的自私,讓神魔都為之震驚。

    他們的自私,從誕生之時就有了。

    他們的幼兒寄生在母體之中,貪婪而不加克制的吞噬著母體的一切營養,而母體,則以一切手段用以反制。

    他們所謂的孕育,就是一場母體與胎兒的『戰爭』!

    一者,貪婪汲取,哪怕殺死母體都不在乎,一者,則是你敢過度汲取,則反殺你。

    這個過程之中,兩者彼此衍生出無數手段,相互對抗,廝殺著。

    強壯的嬰孩能夠成功活到被『母體』排斥,弱小的則會『流產』。

    強壯的母親能夠活下來,弱小的,則會死。

    唯有兩者達到平衡,方才能孕育出新的生命。

    如此赤裸而血腥的種族,曾一度引來神魔的側目。

    甚至有神魔想要殺滅一切生靈,就是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生靈太過邪惡。

    而『極惡紫河車』則是二者的戰場。  

    神魔的一些記載被一些邪道修士發現之後,極惡紫河車也就成為了煉製邪寶,靈丹的材質。

    但這,只是神魔的看法而已。

    人族,亦或者是其他種族,都不會認同這個觀念,除了『邪修』!

    「你.....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那低矮漢子發出恐懼的哀嚎,感受到了徹骨冰冷的殺意,癱軟的身子都在發顫狂抖。

    咔嚓~

    安奇生漠然看了他一眼,將其踩死在陰影之中,殷紅的鮮血消融了大片的積雪。

    安奇生深深的看了一眼如豆燈火之中的房屋,提起低矮道人的屍身,轉身走向風雪之中。

    身後,一聲啼哭劃破夜幕。

    「哇~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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