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劫運
東極山?
穆龍城環顧四周,窮盡目力之極限,亦只能看到天地無盡蔓延,似真箇無有盡頭一般。
甚至於,他以心神觀之,都窺不見天邊之所在。
如此浩瀚之天地,卻僅是一座山?
穆龍城心有觸動,看向宇宇道人的眼神多了一抹凝重:「道人的道場堪稱壯觀……」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宇宇道人雖稱自己師承『元洞天尊』,可又口稱祖師。
顯然,即便是親傳,也不是二代弟子……
他已然如此,那位元洞天尊……
「彈丸之地,可談不上壯觀。若道友有緣見得天主道場,甚至於天尊道場,那時,才會知道,什麼是浩瀚無垠,神聖磅礴。」
宇宇道人微微搖頭,卻不見自謙之意,反而有著艷羨、憧憬在內:
「卻不知我這東極山,是否有成長到那一步的可能……」
「成長?」
穆龍城敏銳的察覺到了宇宇道人話中的重點,道:「莫非,這道場,還能成長?」
「那,卻是本界的修行真諦了……」
宇宇道人說著,座下黃龍已然在甩尾拍碎千里雲海的同時,一個拔升跨入雲海絕巔。
呼!
洶湧的罡風氣流伴隨著濃郁的雷火之氣滾滾而至。
穆龍城再抬頭,就見得雲海之上,天地之間,一峰如柱,不知多大,難見多高。
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東極山。
其橫亘天地,如同天地之脊樑,諸般建築坐落其上,真好似傳說之中的神庭天宮。
以此眺望,可見其上下龍麟遊走,凰鳥爭鳴,雲霞之間,有衣袂飄飄的道人,或吞吐九天雷火。
或引動虛空天星,灌溉天地,亦反補自身。
一派自然和諧。
唳~
見得黃龍翱翔而至,雲巔山上響起一道道驚空遏雲的長鳴。
一頭頭翎羽赤金,如能負山而起的金鷹呼嘯而下,同時,其背上的諸多道人已然遙遙跪下:
「我等拜見師父(師祖)……」
聲震長空,撥開雲海。
「不必多禮。」
宇宇道人輕描淡寫的擺擺手,一眾弟子方才看向黃龍背上的穆龍城,心有驚詫。
東極山有龍池,鳳巢,麒麟穴,諸般靈異神獸不在少數,但這頭黃龍卻不同。
他不是坐騎,而是曾與宇宇道人一同拜入『元洞天』的師兄,後遭逢厄難失了靈智,才只剩下龍軀。
但即便如此,其到底是『元洞天』真傳嫡系,地位何其之高,整個東極山,真箇能跨上黃龍的,僅宇宇道人一人而已。
這少年……
一眾弟子心中暗驚,一負劍青年道人卻已忍不住開口,目光炯炯的盯著穆龍城:
「師祖,這少年莫非是您新收入門下的弟子?」
不止是青年,其他道人也都聚精會神,宇宇道人可已有萬載不曾收徒了。
「自然不是。」
宇宇道人自然知曉弟子們的心思,微微搖頭,道:
「這位,姑且算是爾等長輩,爾等一應禮數皆要到位,若有怠慢者,仔細你們的皮!」
「啊?長輩?!」
青年神色大變,一眾道人也都瞠目結舌。
他們境界修為皆不差,更有人曾修持過法眼,此時望去,那少年分明沒有絲毫修行過的痕跡。
哪裡有資格當他們的長輩?
難不成,是某位大能歷劫歸來,轉世之身?
何止是他們?
穆龍城自己心中也有些驚詫,這宇宇道人究竟要做什麼?
「好了,爾等自去修行罷!」
宇宇道人不再理會一眾弟子門人的驚詫疑惑,一甩袖袍,黃龍就自發出一聲長吟。
破開雲海,沒入山巔。
遠看山高且大,近看更是恢弘到了極致,一角山崖,就寬大的如同星辰大陸。
諸般建築,更是大氣磅礴,不似凡間造物,且無任何人工開鑿的痕跡。
一切宛如天成。
山門內外的諸多弟子門人不時打量的目光下,兩人行至山門之中,最為肅穆恢弘的宮殿之中。
穿門而入,沒有任何陰影,堂皇明亮的大殿內,是大片神像群。
諸多神像,以一氣息縹緲的道人神像為中心,層層外展,合有九層之多。
一眼望去,一股無可形容的神聖之氣撲面而來。
哪怕他早有準備,一眼掃過就合上雙眸,心海仍是劇烈翻騰,靈魂更是有種被撕裂碾碎的痛楚。
但他對身體控制精細入微,外表自然看不出分毫。
「這,卻是我『元洞天』的諸位祖師們……」
宇宇道人三拜焚香之後,方才看向穆龍城,見他神色如常,心中越發好奇。
他這神殿雖然遠遠無法與元洞天陳列諸位祖師們的『諸聖殿』相比,可諸位祖師何等境界?
其神像自有威儀,便是凡人雕刻以朽木雕刻一套,都可去百邪,降妖魔,調風雨。
此人分明靈魂有創,卻居然能神色不變……
「元洞天不循世俗禮法,達者為師,這些神像中,有我師、有我師兄、師弟,亦有吾徒、吾之門人……」
宇宇道人略有些感傷的嘆了口氣,取出三炷燃香遞給穆龍城,淡淡道:
「貧道循祖師之命前去尋你,但要收你的是哪位祖師,貧道也並不知曉……」
「不忙!」
穆龍城接過燃香卻不向前,反而後退一步,打斷了宇宇道人的話:
「說個清楚,再上香也不遲。」
他狹長的眸子掃著宇宇道人,眸光冷靜。
他懂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道理,更非無懼無畏,但相比起來,他更反感一無所知的為人掌控。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
被人打斷了話,宇宇道人眉頭微微一皺,卻也沒有發怒,只是搖頭道:
「貧道曾言,最討厭人話語玄虛,如果知曉什麼,自然會告訴你……」
言罷,他也不再多說,只是靜靜的看著穆龍城,任他思量抉擇。
他對於穆龍城的所思所想也有所猜測,但有些事,他是的確不知。
也並不想知道。
「呼~」
空曠的大殿中,穆龍城沉默不語,半晌之後,還是上前一步,持香一拜,按宇宇道人的交代,心中默誦三遍拜師之言。
方才將其插在香爐之上。
嗡!
幾乎是在穆龍城長身一拜的同時,大殿之中陡有風起,無形的氣息如海嘯橫拍八方。
轟隆!
宛如天柱的東極山發出刺耳嗡鳴,內外天地更是發出不堪忍受的呻吟之聲。
「這是?!」
山門內外,一眾東極山修行的修士只覺無形氣息自天而落,攝人心魄。
以不容抗拒的恐怖壓過天地,成為宇內唯一。
剎那而已,包括宇宇道人在內,所有的人,齊齊跪伏了下去!
「這是……」
宇宇道人臉上的從容徹底消失,半跪在地的他艱難抬頭,只見諸多神像都在震顫嗡鳴,好似也要如人般跪拜而下。
而大殿的正中,諸般神像拱衛的核心之處,那位平時也看不分明,如今更為縹緲不可直視的神像。
竟緩緩的抬起了手掌,神金鍛打的手掌泛起血肉之光,在他無比震驚的眼神之中落下。
落在了木然半跪在地的穆龍城的眉心。
神聖而宏大的聖音,於熟悉之間傳遍東極山,傳遍此處聖地洞天,更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
遍傳天地。
這一瞬間,長天震盪,無盡雲海翻騰間,猶如花瓣般飄散而下,遮天蔽日。
無垠大地隆隆轟鳴,千山移位,萬水倒流之時,似有道道靈泉自地下湧出。
如金蓮,綻放於六合八荒。
「天尊?!」
一處處聖地洞天,一處處不可知之地,無論修為強弱高低,無論是何種族。
凡是渡過天劫,踏上長生之路者,心海同時被那一道無可言喻的聖音所充斥:
「可!」
天尊!
直至天地恢復平靜,東極山內外仍是被一股巨大的震驚所籠罩。
上至宇宇道人親傳諸弟子,諸般龍鳳麒麟神獸,下至未曾收入門下的火工道人,初得靈智的異獸,全都被驚呆了。
望著那被聖光籠罩的大殿,怔怔不言,久久無語,甚至於忘記了起身。
「天尊……」
一言落,萬類俯首,天地景從,寰宇內外無有不服者,為天主。
天尊,卻可號令諸天!
蠻荒自古而今,有恆沙世界,經恆沙歲月,直至此時,有天主三十三,地尊一十八。
而諸天主中,被尊為天尊者,僅有九人而已!
天尊收徒……
這是足以震驚諸天萬界的大消息!
「我……」
宇宇道人半跪在地,望著被聖光灌頂籠罩的穆龍城,久未有過波動的心中,翻起驚天狂潮。
在此之前,他只聽祖師言,要將其收入『元洞天』門下,可他怎麼想都沒有想到。
顯聖於前,收其為徒的,會是在諸紀之前就已然踏足天外的元洞天尊!
這,這怎麼可能?!
「呼~」
似只是片刻,但宇宇道人卻覺得無比漫長的等待中,穆龍城緩緩睜眼,吐出一口濁氣,吹動了面前的香灰。
他的神情略帶恍惚,許久之後方才回過神來。
「你這是……」
穆龍城望向半跪的宇宇道人,後者苦笑著起身,又自長長一拜,神態語氣恭敬:
「弟子宇宇,拜見祖師!」
元洞天以強弱論高低,不循世間禮法,而天尊親傳,又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穆龍城心中沉重,也沒在意宇宇道人複雜的心思,伸手將其扶起。
「這可真是意想不到……」
宇宇道人神色很是微妙,好半晌才平靜下來,轉而問道:「敢問祖師,天尊賜下了何種道訣?」
「萬法無量混洞無上劫運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