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唯一

　　  ……

　　  草木、平川、山谷、小溪、大地、天空……以及遍布穹天，縱橫交織，可怖至極的赤色雷霆。

　　  蘇傑收回『目光』，落在身前潺潺流淌的小溪里，從幾條怪模怪樣的魚身上飄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的有其他世界……」

　　  蘇傑心中難掩震動。

　　  自他研發出『晶片模板』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玄星古往今來一切信息盡數收攏進去。

　　  是以，他很確信，這小溪里的『魚』，岸邊的草，不是他記憶中的任何一種草木，魚兒。

　　  「可惜我沒有身體，五感缺失，無法研究這個世界的環境、生物……」

　　  蘇傑嘆氣。

　　  此時的他，不但不是人，甚至於連生靈都算不上，僅僅是小溪岸邊一顆大青石。

　　  與滿河道的鵝卵石相比，唯一的不同處，就是足夠大。

　　  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不同。

　　  他能夠朦朧的感知外界，感覺光色在心裡復盤出外界的一切，但除了影像之外的其他東西，就無從得知了。

　　  而想要判斷一個世界的環境，哪怕是他，也不能夠僅從模糊的光影去判斷。  

　　  『陌生，卻疑似有『神』的世界……』

　　  『失去了身體的媒介，對於外界的感知失真……以及失去身體的滋養，我很難長久的存活下去……』

　　  『這是我所面臨的困境……』

　　  絕對的黑暗之中，蘇傑緩慢而認真的咀嚼著自己的諸多念頭，漸漸的恢復了平靜。

　　  作為一個科研向的武者，蘇傑從來很耐得住寂寞，哪怕是失去五感，幾近於絕對的黑暗的環境裡。

　　  孤獨對於他來說，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嗡~

　　  蘇傑觸摸著自己的心靈，自幽沉虛無的心靈中，觀想出一方清幽的小院。

　　  老樹、石桌、青石地板、青草、光線……

　　  蘇傑的心靈修持幾近古之聖賢，更有著觀摩『王權夢境』以勾勒符道夢境的經驗。

　　  很輕易的就在自己內心中觀想出了一座小院，以及他自己。

　　  噠噠噠~

　　  輕敲著石桌，蘇傑思量著前後種種，漸漸的捕捉到一抹違和。

　　  那意圖奪舍自己的異種精神體，來的未免太巧，事實上，蘇傑很確信，如果不是這精神體的突如其來。  

　　  自己想要跨過那空間通道，也絕非容易的事情。

　　  就好似，有一隻大手，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

　　  「會是你嗎？」

　　  蘇傑自言自語著，心思卻不自覺的在石桌的另一側，觀想出一位著黑白道袍的青年：

　　  「安先生……」

　　  老樹下，身影從虛到實，直好似傳說之中虛空造物的手段。

　　  這只是蘇傑下意識的心裡動作，他本不認為自己的疑惑會得到解答。

　　  然而，下一瞬，蘇傑的身子就是一僵。

　　  一道熟悉且陌生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你認為呢？」

　　  「嗯？」

　　  蘇傑挑眉，看向老樹下慢條斯理的坐下，似笑非笑看向自己的青年：「怎麼會？」

　　  心中一驚，蘇傑下意識起身，施了一禮：「安先生，真的是你？你……」

　　  蘇傑心中吃驚非小。

　　  觀想法，僅僅是觀想法而已，哪怕是他如今的心境修持，也不存在能觀想出一個真實的生靈。

　　  更不可能回答自己，與自己對話。  

　　  「你的進步很快，這很好。」

　　  看著詫異的蘇傑，安奇生微微一笑，表示讚許。

　　  他開闢道路的理由有很多，但並不存在讓後人將自己所走過的彎路重新走一遍。

　　  瀰漫玄星的靈炁中，本就蘊含著他的道與理，一切『煉炁士』理論上都有可能捕捉到他的法理。

　　  或沿著他的道路前行，或者從他的基礎上走向另外一條路。

　　  「安先生的進步才真正的嘆為觀止，思之念之則現身，這近乎於『模因』了……」

　　  蘇傑平靜下來，心中卻仍有驚嘆。

　　  以他的靈慧，自然猜測出了安奇生之所以能現身於自己身前，必然是因為自己下意識的將其觀想出來。

　　  但這說到底僅僅是他的心理活動而已，以此就可跨越世界降臨，還是讓他心頭震動。

　　  哪怕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這也是堪稱傳說的神通手段了。

　　  「思之念之則現，我此時還差了一些，或許跨出那一步就可成就，也或許，也還辦不到……」

　　  安奇生眸光明滅，緩緩說著。

　　  他能夠跨越時空，於涅槃之中降臨蘇傑的心靈，當然不是他的神通到了這個地步。  

　　  而是因為蘇傑本身秉承著他的炁種，而心靈修持，也達到了與他共鳴的最低程度。

　　  事實上，他等待這一天，已然等了四十年了。

　　  他不是沒有回歸，而是身處涅槃之中無法跨越，而玄星又沒有人能夠感知到他。

　　  「那一步……」

　　  蘇傑咀嚼著安奇生的話，心中突然一動：「先生，您話裡有話，可是有事要我去做？」

　　  「不錯。」

　　  安奇生點點頭，眼神中略帶複雜：「或許未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無法現身人前。」

　　  蘇傑心中一顫：「是遇到了大敵？」

　　  「算是吧。」

　　  安奇生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些事，無法說的太清楚，不然反而會給你帶來莫大的困擾……」

　　  涅槃之境，遠比安奇生之前預想的更為複雜，亦或者說，更為難以跨越。

　　  縱然是他，都沒有把握自己是否這能跨越此境。

　　  「我要行險一搏，且，不能有後顧之憂。」

　　  安奇生凝望著蘇傑，似要將其徹底看透。  

　　  回歸之後的數十年，他非生非死，即生又死，固然無法干涉現實世界，卻於無窮混沌中看到了種種之前絕看不到的東西。

　　  絕靈宇宙，不是一方新生的宇宙。

　　  他自涅槃中冥觀絕靈大宇宙，曾見到種種不可思議的東西，其中，不乏有著生命痕跡的古星。

　　  然而，真正意義上由絕靈宇宙孕育出的生命古星，僅玄星一顆而已。

　　  這或是自然而然，也或許有人操縱，看似不可思議，然而，卻是他此時所見的真實。

　　  玄星，是絕靈宇宙真正意義上，唯一的本土生命古星。

　　  蘇傑，則是這顆宇宙唯一星辰之上，唯二氣運所鍾者，也是他此時，唯一可以託付者。

　　  「安奇生……」

　　  蘇傑只覺安奇生的眼神之中涵蓋了無盡的壓力，以至於沉默了片刻，才道：

　　  「您是先行者，我想問您，這時空的置換，或者說，世界的置換，到底是因為什麼？」

　　  穿梭時空，跨界而來，蘇傑心中驚喜不小，疑惑卻更多。

　　  事實上，星球的來去尚且艱難無比，他很清楚，宇宙的穿梭，要更為艱難億萬倍。  

　　  這些異界來客的到來，不可能只是巧合。

　　  這些疑惑，他早已有著，但玄星之上沒有他可以詢問著，到得此時，他終於問了出來。

　　  安奇生沉默了下來，他回想著人間道、萬陽界、三心界乃至於龍蝕界的秦禹，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人有生老病死三千劫，天地或許亦有劫數！但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

　　  回想過去種種，安奇生心中有著猜測，可一時，卻也難以說出口。

　　  這個猜測太過沉重，他尚且心有遲疑，如今的蘇傑，又如何承受的起。

　　  「我明白了。」

　　  看著安奇生的沉默，蘇傑卻是點點頭，似是猜測到了什麼，卻沒有繼續詢問，轉而道：

　　  「安先生，您要我做什麼？」

　　  「你並未真箇穿越時空，但你的意志的確不在玄星了。我以神通將你入夢至此，你有萬年時間，來驗證你的道路。」

　　  安奇生收斂心中思量，淡淡道：

　　  「若你更進一步，玄星入夢者，或都可以你為錨點，入夢此間。」

　　  宇宙浩瀚，本身近乎無邊無際，想要穿梭星海的難度已然是絕大，遑論穿梭兩界？  

　　  以安奇生此時的修持或可一試，但身處涅槃之中，卻也不可能讓他人穿越世界。

　　  只所以能為之，不過是他已然徹底掌握了『入夢大千』這一道道一神通。

　　  一如當年的古長豐徹底掌握了『歷劫重生』之神通。

　　  除了他之外，即便再有其他人得到這一道道一圖碎片，也無法修持這一道神通了。

　　  「入夢……」

　　  蘇傑眸光一凝，心神大震：「這居然是入夢，沒有絲毫的痕跡……」

　　  這一驚，不小。

　　  數十年裡，蘇傑自問已將王權夢境研究透徹，甚至以此構架出屬於自己的符道世界來。

　　  但他竟無法看出，此時的自己，居然處於入夢之中。

　　  「這不是我的夢境，而是，這個名為『世界樹』的宇宙，祂的夢境……」

　　  老樹之下，安奇生緩緩起身，身形也隨之飄忽不定起來。

　　  以蘇傑的精神修持，自然無法長久的與他溝通，事實上，若非是他收斂克制。

　　  尋常修行者，在他降臨的剎那，精神、心靈都要被扭曲，向著他轉變，徹底失去自我。  

　　  蘇傑心神尚有恍惚，聞言尚有些迷惘，就見昏暗之中一抹紫光自無盡混沌中倒灌而來。

　　  撞入自己的眉心，徹入自己的心海之中。

　　  轟隆！

　　  觀想的小院再維持不住，徹底崩滅開來。

　　  蘇傑只覺自己無盡的下墜，無窮無盡的訊息浩渺若深淵，將自己徹底的淹沒。

　　  他勉力凝神，只在恍惚之間，看到無盡的訊息之海中濺起漣漪一朵。

　　  其中光影交織，似有萬千神魔狂舞其間，共同演繹著無窮無盡的道法神通，天地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