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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災獸按捺不住,跟著追了上去。
它們從寺西行身邊經過時,特意留神了幾分,見他絲毫沒有動作,便放下心來,加速奔向眾士兵。
但下一秒,那幾頭災獸卻突然栽倒在地,渾身抽搐起來。
它們的脖頸上皆浮起一條血線,不消片刻,血線越擴越大,順著脖頸蔓延而下,「咕咚」一聲,碩重的腦袋就陡然落下,砸在地面。
眾災獸:「!」
寺西行上前一步,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微風輕揚起他的黑髮,扣得嚴實的立領下露出一小段修長的頸,他側過視線,翡翠般的眼眸中隱隱浮現出一種令人無法忽略的銳氣,如同浮冰下的暗涌,神秘而危險。
望著他,災獸竟本能感受到一種危機感,一時間,竟紛紛後退,躊躇不敢上前。
但寺西行卻動了。
他舉起一隻手,那隻手骨骼分明,指節細長,被包裹在漆黑的皮質手套內,勾勒出流暢清晰的手部線條。
停頓了下,忽然抽緊。
隨即,就像是時間暫停了一般,所有災獸的動作都在一瞬僵住,緊接著,陡然消失。
不光是它們自身,連那些壓在草地上的腳印,被士兵殺死的屍體,以及各種留下的痕跡,皆在一瞬消失得無蹤無影!
簡直……就像那幾百頭災獸從未出現過一般!
而再看寺西行,卻見他猛地彎下腰,跪倒在地。
有大滴的汗水逐漸從白瓷般的側臉滑落,他緊蹙長眉,像是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一般,緩緩閉上雙眼。
空曠無際的平原上,只剩下他一人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
也不知過了多久,寺西行終於動了。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站起,將黏在臉側的碎發撩開,停頓了下,脫下皮質手套。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露了出來。
他明明不過三十,那雙手卻顯得蒼老無比,蒼白的皮膚上隱隱有青筋浮現,越往下,逐漸能看到細密的皺紋,如同老樹的年輪般,一圈圈刻在他的手背上。
寺西行低下頭,眸中露出些許自嘲與厭惡。
他重新戴上手套,動作十分仔細,直到每一寸肌膚被隱藏在漆黑的布料下,才罷休。
做完這一切,他又往西邊走去,最後,在一棵樹下停住。
那裡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但在一個小時前,那頭黑豹曾在這裡被災獸圍攻,最後連屍骨也沒留下。
寺西行彎下腰,手指遞出,輕輕點在草地上。
下一秒,一道黑光忽起,只見一頭黑豹的身影猛地從光中衝出,朝天空疾馳而去。
見狀,寺西行不由皺了下眉。
沒死嗎?
***
數百公里開外,一處洞窟。
一頭傷痕累累的矮小黃色災獸跌跌撞撞地沖入山洞,它的身後墜著一個渾圓的黑色物體,儘管黃色災獸自己行動都十分困難,卻拼命扯著那黑色物體,將它拖入山洞。
昏暗的壁火散發出暖光,照在黑色物體之上。
——那竟是一個巨大的災獸頭顱。
洞窟里還有其他幾頭災獸,見狀紛紛上前,親昵地用鼻子蹭蹭黃色災獸。
「走開,」黃色災獸張口,竟吐出人言,「大人現在極度虛弱,別礙事!」
幾頭災獸瑟縮了下,慌忙後退。
黃色災獸想了想,卻又改口:「你,」它點了下其中一頭,「過來。」
被選中的災獸似乎明白將要發生什麼,身子劇烈顫抖起來,拼命往後縮去,試圖將自己藏入陰影。
但黃色災獸毫無憐憫之意。
它忽的往前一躍,身形陡然暴漲數倍,竟化為一頭足有三米高的巨獸,重爪揚起,只一拍,那頭災獸便發出一聲哀嚎,腹部深深癟了下去。
黃色災獸把它拖到黑色頭顱邊,獠牙一刺,災獸的身體被直接撕成兩半,頓時粘稠的鮮血飛濺而下,瞬間淋濕了整個頭顱。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血液落在頭顱上,卻像是被吸收了一般瞬間沒入頭顱,與此同時,伴隨著嘎吱怪響,有白色的骨骼逐漸從頭顱後蔓延而出。
起初骨骼只有一根,但隨著它的生長,不斷有更多的骨骼分裂而出,如同茂密生長的樹枝般,短短几秒,竟形成一台巨大骨架!
黃色災獸繼續撕開屍體,讓更多的血液流在骨骼上、
頓時,骨骼再生的速度不僅加快起來,同時還有肌肉組織和經脈緩緩攀附上骨骼,不消片刻,一具災獸的肉身重新出現在眼前。
黑豹緩緩睜眼,血色雙眸在山洞內散發出不詳的暗光。
黃色災獸鬆了口氣,恭敬低下頭:「大人。」
「嗯。」黑豹應了聲,緩緩起身。
當它站起時,原本濃密的長毛逐漸從身上脫落,巨爪縮成人類的雙手,四肢抽長,形成健壯精實的身體,漆黑如夜的黑髮下,一雙紅眸顯得嗜血而冷寂。
「十狐,」男子低聲道,「這次行動失敗了。」
聞言,十狐不禁全身一緊,忙低下頭:「大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它全身抖若糠篩,將臉緊緊貼在地面,不敢去看男子的臉。
但十狐顫抖許久,卻不見男子吭聲,猶豫了下,惴惴抬頭:「大人……?」
它忽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