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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黑眸泛著晦澀的黯然,深深看著碧霄,因為大師兄的死,她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樣子。
他垂下眸子,看向她的小腹。
沒錯,他的確在關鍵時刻離開了降坤陣。
可如果現在要白澤重新選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放下大師兄,去救她……還有她和他的孩子。
令白澤悔恨痛苦的是,他為什麼沒能早點趕回降坤陣。
等他趕回降坤陣時,看到是已是碧霄揮著沉影劍在魔陣中殺紅了眼的樣子。
她的臉上,身上,手上全是血,淌在血泊中抱著大師兄悲慟大喊,聲嘶力竭。
那一幕,讓白澤如墜深淵。
他知道,大師兄死了,可在碧霄心裡,再也沒人能撼動大師兄的地位。
白澤瘋了一般狂奔過去,將碧霄攬進懷中,流著淚親吻她的發頂:「阿霄,阿霄!」
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
可是他低下頭,卻看到一灘血水從她雙腿身下流出。
白澤慌了,雙手捧著碧霄的臉,在她耳邊輕哄道:「阿霄,快起來,我們回去,你受傷了。」
她的身下流了這麼多血,孩子恐怕要沒了。
他想要抱著碧霄起身,可碧霄緊緊拽著太昊的神軀不肯鬆手,悲傷過度的碧霄雙目呆滯而悲切,整個人如浴血中,她的眼裡只看得到大師兄,無論白澤在她耳邊說什麼,她都聽不見。
他瘋了,她也瘋了。
等到其他幾個師兄趕來,將碧霄和大師兄屍身拉開,白澤發狂地帶著碧霄回到不周山。
然而一切已晚。
孩子果真沒了。
碧霄沉侵在大師兄隕滅的悲慟中,昏睡三天才醒來,根本不曾知曉,自己肚子裡曾有過一個她和白澤的孩子。
白澤不敢告訴她,更不敢讓她知道他早已知道卻瞞著她。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碧霄為了大師兄的死悲慟欲絕,沉默地面對她因大師兄之死對他的質問。
面對碧霄剜心一般地質問。
白澤眼眸複雜沉痛,薄唇幾番闔動,終究沒有解釋。
大師兄的確因他離開降坤陣而死,白澤無論如何都無法推卸這一點,他選擇承受一切指責和猜疑。
後來,他索性挺身而出,在大師兄和二師兄一死一傷,所有師兄都士氣低沉的局面下,頂著眾神的揣度和畏忌,接過了本該屬於大師兄太昊的天帝之位。
做了天帝的白澤時時刻刻想,只要他做得比大師兄當天帝更好,阿霄就一定不會後悔自己選擇他。
他勵精圖治,晝夜忙碌。
那時剛剛肅清妖獸群魔的三界,並沒有旁人想像的那般平靜。
魔冥並未完全平息,餘孽妖獸仍在下界頻頻作亂。
斧闕姬玉等幾位師兄見他頂替大師兄上任天帝,冷笑之下直接帶著雙腿受傷的二師兄去了歸墟隱世,從此再未過問三界之事。
從前縱橫四海三界的上古七子神,就這樣分道揚鑣。
剛登位的那幾百年,白澤一人鎮壓天界整個天庭百官神君,箇中艱難阻塞無人知曉。
慢慢地,白澤一次又一次用雷霆手段震懾住整個三界,他的天帝神威揚遍三界,四海朝伏,諸神一統。
然而等他回頭,見到的卻是碧霄用陌生又疏離的眼神看著他。
她不再對他笑。
他送給她的東西,她不再看一眼。
當他披星戴月從戰界趕回天宮,見到是卻是她背對著他的身影,她寧願裝睡,也不願見到他。
白澤做這麼多,歸根究底不過是為了向她證明,即便大師兄沒了,他做天帝也可以做得比大師兄更好。
他只想讓她忘記大師兄,慢慢地,徹底地,真心地,愛著他。
可是為什麼,她反而卻離他越來越遠了。
白澤拂去嘴角血絲,雙掌覆著面龐,聲音似哭似笑。
她終究還是離開了。
就那樣頭也不回地棄他而去。
凌霄殿已經半月沒有舉行殿會,除了守殿的神將,其餘天官仙君也不敢帝君心情低沉的時候來自找霉頭。
作為親衛,只有項古敢硬著頭皮在這種時候求見。
「帝君。」
項古走進內殿,瞧見殿中燈影昏暗,只在鼎案兩側擺在兩盞夜明珠,帝君雙手支額拄在案前,渾身如墨衣袍幾乎要與身後那張巨大的漆黑鼎椅融為一體。
「何事。」低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項古立刻收回視線,垂下頭,從懷中取出一張寸長寬許的玉簡:「帝君,這是屬下崑崙山攔截到的一張邀請柬,是從歸墟發出的。」
項古默默將玉簡呈到鼎案之前。
白澤睜眼,緩緩伸手,撥開玉簡。
柬上用朱紅的玉批寫著一行言簡意賅的字——
『碧霄上神將於三月初一在歸墟開招親大會,特邀崑崙諸君蒞臨參加。』
白澤垂眸看完,薄唇顫動,居然笑了笑。
然而那表情卻叫項古卻看得心頭一驚。
帝君眼眸布滿紅絲,瞳眸漆黑,眼底全是青色陰影,手背上血管青筋繃起,面上卻平靜得令人害怕。
自從天后娘娘走後,帝君就沒有一天合過眼。
「帝君,要不要……屬下去將這些玉簡全部攔下?」項古遲疑地問。
白澤緘默良久,搖頭,若是讓她知道他這樣做了,只會惹得她更惱怒厭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