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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綺把湯里熱氣用調羹劃散,遞給邵傑,看他喝了口,問:“咸還是淡啊?”邵傑道:“不咸不淡,湯很鮮。”
曹奕遠感嘆:“有個女助理真令人羨慕啊!”眾人都咬著牙笑。
袁綺看到桌上花瓶里插著一束百合花,香氣濃郁,岔開話問:“這是誰送的呀?”
“陸局帶來的!”
“我敢用邵哥這碗骨頭湯打賭,陸局給嫂子都沒送過花,他就不是個浪漫的人。”
“說明邵哥的面子比嫂子還大。”
袁綺聽他們插科打諢,別看平日裡執行公務時這些法官們一板一眼,嚴肅認真的依法講法,私底下也都是愛開玩笑愛鬧騰的一幫人。
邵傑雖然不在,但周四下午兩點,心健心理諮詢的法人李奧、心理諮詢師周蓓帶著傳喚通知書,來法院接受詢問。
李奧的言談里一直表示會全力配合公檢法的相關案件調查,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周蓓的態度也不復她初訪時的冷淡傲慢。
袁綺明白這就是法律的震懾力,法律神聖不可侵犯,沒有任何人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
周蓓帶來關於秦潔的資料,每個在他們這裡做心理諮詢的,都會創建一份病人檔案,檔案越厚,說明病人在此治療時間越長,那麼她的病情也就相應越重。
無疑秦潔的檔案端在手裡是沉甸甸的,第一張是她親自填的登記表,字很清秀端正,貼著兩寸照片,很早年的照片,看著像十七八歲的樣子,還有些嬰兒肥,頭髮也沒怎麼打理,發尾搭於肩膀,前流海長得欺至眼睫處,使她不得不半垂著眼皮,愈發顯得沒精打采。填的都是些基本信息,地址是淮海路福高里,張根發現在住的老婆娘家房子,袁綺記得邵傑去轄區派出所查過,張淑芬和秦潔的戶口至今還在那裡,推測是張淑芬和林紅衛離婚後,不知什麼原因,她們的戶口並未再回到南京路房子裡,而是暫時落到張根發那裡。這也說明了,為啥南京路房子動遷時,只有秦姍拿到了房子和賠償款,而張淑芬和秦潔什麼也沒有。
家庭成員中、除張淑芬外,父親一欄仍是秦西強,姐姐秦姍也填寫了。
除填寫的登記表外,還有厚厚的心理問答測試題、醫院病歷複印件。
給出的病人結論:患有重度抑鬱症,伴有精神病性的症狀。
再下面是每次秦潔來做心理治療時的病況詳細記錄,心理諮詢師都是周蓓,顯然她是長期關注並專為秦潔做服務的。
李奧站起說還有旁的要緊事,麻煩法官通融讓他先走一步,袁綺同意了,他高興的稱謝,臨走前又囑咐周蓓:“法官問什麼就答什麼,不要意氣用事,一定要全力配合。”。
袁綺抽出其中一張治療記錄,寫的很滿但字跡潦草,估計也只有周蓓本人能看懂了。
周蓓接過垂眼掃了掃,說道:“袁法官,我們開門見山,你到底想知道秦潔什麼?”
袁綺也很直接:“我最近也查了許多關於抑鬱症的資料,多數是因為受到重大的精神刺激,未能及時得到排解而產生的應激反應。秦潔的重度抑鬱是怎麼得的?想來你應該知道。”
周蓓沉默了片刻,才道:“發生在秦潔身上可怕的事情,無論放在誰身上,譬如我或袁法官你,都是難以承受之痛。”
三年前的三月六號這天,她和同事吃完中飯回來,看到秦潔坐在前台旁的沙發上,她剪著垂耳短髮,內穿白T,外搭件黑色金扣的羊毛開衫,菸灰色長裙,很沉靜墨重的感覺,給人一種文藝范兒。但更觸目驚心的,是她將左手開衫袖管高高捊起,露出手腕包紮的紗布,裹的很厚,足見傷口之深。前台說,這位小姐是十院吳主任介紹來找她做心理治療的。
“我把她帶到辦公室,詳細看了病歷,令我震驚的是,她已經有長達十數年的抑鬱史,在十六七歲就有自殺傾向,並住院治療。這在我的抑鬱症病人中,年紀是最小的。我和你有一樣的疑問並迫切想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周蓓的話令袁綺的心驟然緊縮起來,隱約有一種預感,原本是秦姍民事借貸的強執案,卻因為這樣那樣諸多因素,像一張無形的大手,在推著她往前走,去揭開案件背後隱藏的真相,那真相勢必是殘酷和血淋淋的。
她突然不想知道了,但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後退可言!
第七十七章 隱藏的真相
秦潔在情緒、思維、意志活動及認知功能都存有障礙,快感缺失,極度不信任人,又伴隨有精神病性症狀,胡言亂語,撒謊,臆想嚴重。周蓓給她做心理治療時很艱難,一度甚至想要放棄,但終究還是堅持了下來。
她說:“我和秦潔相處了三年,通過催眠、沙盤、森田等療法試圖打開她的心扉,以此找到問題根源,對症下藥,進而達到消除她的病理心理和功能障礙,但是我發現,她很聰明,有極強的自我控制力,但又是情緒化的,或許因為大學裡她也是心理學專業,所以與其說你在洞悉她的心理,她其實也在洞悉你。”
她給自己築起一道銅牆,牆上開了一扇小門,你想進去不容易,但你要放棄時,她會拋出些你想要的......周蓓說:“只是她覺得應該是你想要的,但是不是事實,還需要你自己判斷。我用三年的時間了解她,一點點拼湊她給的信息,我是心理治療師,信任自己的專業性,但難保證它的真實性,袁法官,這樣你還要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