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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青又問袁綺收到沒,袁綺心不在蔫:"沒呢!"也情有可原,她是剛進法院的新人,與立案庭的同事又不熟......她還在想那到底是一樁怎樣的案子。
邵傑抬眼恰和她視線相碰,好像情緒有些落寞,便道:“別擔心,你和我一起去。”
袁綺微怔,想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鄭青青笑起來:“你這樣不好吧?”
邵傑不以為然:“有什麼!紅包少不了他的。”
鄭青青道:“劉法官娶的竟是行裝科的林姐!他們是地下黨麼!聽說談了三年戀愛,在法院這麼多心思縝密、嗅覺靈敏的法官眼皮子底下,硬是沒發現,這保密工作真做到家了。”
“你怎麼知道沒發現?或許法官們裝傻功夫也做到家了。”邵傑用勺子在酸辣湯里劃了劃,遞給袁綺:“肉絲挺多的,給你吃,不辣,那是胡椒味兒。”端過她的紫菜湯擱在手邊。
袁綺餘光睃到鄭青青的表情瞬間複雜起來,邵傑真不是個好的地下黨......她顧不得嘴裡起的泡,三兩口把湯吃乾淨,端起餐盤道:“你們慢用,我要幫李元打包些飯菜,他還沒吃飯哩。”快速離開,還了餐盤,點幾樣菜讓打包好,拎了直奔乘電梯,走出正碰到要往便利店覓食的李元,她把手裡袋子揚揚:“給你的!”
李元一臉驚喜,連忙道謝接過,又要還她飯錢,袁綺噯一聲:“下次你請我好了。”
倆人邊說話邊回到辦公室,李元打開盒蓋,椒鹽排條,紅燒帶魚,燒上海青,酸辣湯和一盒米飯,肚子咕咕響,狼吞虎咽吃起來,含混道:“我最歡喜吃椒鹽排條。”
袁綺倒了杯水,想了想問他:“你可知道有一樁關於小雨的案子。”
李元吃的米飯差點噎到嗓子眼,連喝兩口湯才順過氣來,奇怪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袁綺便把鄭青青的話三言兩語說了,李元這才恍然,嘆息著:“甭說邵法官,我們都覺得意難平。”又提醒她:“你在他面前千萬別提這案子,提了,就是用刀戳他的心。”
“你快說了!”
“邵法官剛來執行局辦的第一樁強執案,出事地點靜安區幸福花苑18幢樓,小雨一家住在這裡,她父親早上出門,被樓上拋下的酒瓶砸中,不治身亡,警察找不到肇事者,小雨姆媽只能對整幢樓的居民提起訴訟,打了近兩年官司,終於勝訴了,賠償五十萬元,由一百戶中的八十戶均攤,攤下來每戶六千多點,沒人肯出,只得申請強制執行,但對於我們來說,真的艱難,邵法官腿都要跑斷了,這八十戶跟塊鐵板似的,至今還有半數難執行。她娘倆日子,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小雨又查出白血病,這天下窮人最怕什麼,怕生病,賠償款難到位,邵法官的壓力可想而知。當時我們局裡自發替她們捐了款,聽說小雨的病情因為發現早,控制的還可以,因為要強執的案件太多,我們也不可能把精力全部投在這一件案子上。”
他接著道:“鄭青青提的這個楊越蓉,就是這八十戶鐵板中的鐵板,小雨家勝訴後,她天天跑到人家門前罵,我們去強執也罵,罵誣陷,罵缺良心,罵發死人財,什麼難聽話都講過了,還被強制拘留了十五天,才不情不願的掏了錢,後來就攛掇鄰居們,鬧的雞飛狗跳。”
“何必哩!為了六千多點錢!”
李元搖頭道:“不止六千多點,她是回遷戶,這棟樓里有五套房,等於要賠償差不多三萬多。沒想到啊!她的孩子也出這樣的事。總歸是一場悲劇。幾點鐘開始庭審?我也要去旁聽!”
“一點鐘開始。”袁綺打開電腦,進系統里把五年前那樁高空拋物案仔細看了,一時五味雜陳,挺能理解邵傑的,工作後辦的第一樁案子、對於自己來說總是最深刻的。比如秦姍案,也是她跟的第一樁案子,如果她不能按時完成、替申請人討回被騙的錢款,無論以後的工作有多出色,這將是在整個生涯中永難抹去的遺憾。
是以邵傑回來坐到辦公桌前看案卷時,袁綺心底軟綿綿的,很想去抱抱他。
邵傑抬頭看了一眼母性大發的她:“剛才我接到電話,秦姍那兩個阿姨要來鬧,你做好思想準備。”
第四十五章 高空拋物案
一點鐘的時候,袁綺和李元進來坐在最後一排,就聽審判長敲一記法槌,然後道:“下面開庭。公開審理原告楊越蓉訴被告周濤、幸福花苑物業及開發商、高空拋物損害責任糾紛一案。”
袁綺看見邵傑坐在最前排,鄭青青是原告的辯護律師,她開始陳訴:“靜安區幸福花苑18幢十層住戶於中午12點時將一個酒瓶從高空拋下,砸中樓下年僅一歲的原告,致其頭部重傷,經法醫鑑定損傷為重傷四級、評定為四級殘疾,需要漫長的醫治和護理。經監控錄像辨認、目擊者證人陳訴及被告承認,拋物者為十層住戶家的九歲女兒。”且出示兒童醫院的疾病診斷證明書、監控錄像,監控錄像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拋物者的體態是個孩子,且酒瓶從陽台落下的畫面。
旁聽的多為同幢樓的居民,一時交頭接耳。但看到小雨姆媽站上前作證時,都不約而同的閉了嘴。楊越蓉看到她,亦是神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