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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女孩順著冗長的廊道一路狂奔,哪怕是姜星辰也是竭盡全力才追了上去。
身後的建築在崩塌潰散,在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虛空的前一刻,姜星辰伸出了手。
“舟鯉!”
出人意料地,他一把抓住了記憶中的舟鯉。
現實與意識發生糾纏,年幼的小女孩愕然抬眼。
“醒一醒,舟鯉!”
舟鯉驀然清醒過來,一個簡單的念頭的在她的腦海中凝結——
姐姐理應放棄她。
如果換做是舟鯉,她也會這麼做。
如此與地下商會的合作可以延續,舟龍女王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威脅。
放棄一人,而保護一個種族,一個國家的的平安,是很划算的買賣。
可是……
舟鯉從小到大的願望只有一個,那就是好好活著,不要再給姐姐添麻煩。
她的病,她的身體,一切的一切,都讓忙碌的姐姐心力交瘁。
如今她到底還是拖累了舟龍嗎?
心緒翻湧,舟鯉睜開眼,落入視野的是滿目瘡痍。
姜星辰緊緊抱著她,二人的身軀大半都為焦油物質一樣的精神體糾纏,四周的環境仿佛遭遇了石油泄漏,橋面、圍欄、標識乃至車輛,悉數為粘稠的精神體淹沒糾纏,延伸至舟鯉看不到的遠方。
黃蜂群早就不見了,周遭一片寂靜。
許多人掙扎著從車內跳出來,趴在地上,由不成型的精神體托起,尚不知死活。
“你先——”
姜星辰同樣從意識的世界中回歸,他剛出言便愕然發現,懷裡纖細的姑娘一雙烏黑的眼球變為蒼藍。
不好!
“你在怕嗎?”
二人之間仍然保持著精神連結,舟鯉第一時間察覺出姜星辰的心情變化。
她茫然地歪了歪頭,輕聲發問:“在怕什麼?”
仿佛是有一把刀劈開了舟鯉的情緒和理智,她該為腦海中的念頭難過的,可現在卻又平靜了下來。
是的,響尾蛇也許是在用激將法。
但舟鯉無比清楚,他所說的那些話,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優解。
“我已經給姐姐惹了很大的麻煩。”
柔軟的聲音在熱風中迴蕩,舟鯉抬起手,撫|向姜星辰的臉頰。
他在怕她,他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因為她的能力而找機會規避傷害嗎?
不可以!
“我不能再失去了。”
她的話語落地,翻騰的焦油物質如潮水般淹沒了二人,形成卵的形狀,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瞬間,滅頂的疼痛突破止痛藥的麻痹效果,躥上姜星辰的腦門。
他呼吸一滯,而後便感覺到粘稠的黑色物質化作細密的觸鬚爬上了自己的身軀。
腰|腹、四肢,順著衣物的縫隙進入而緊貼他的皮膚。多一寸接觸就是多一份疼痛,姜星辰的冷汗幾乎是立刻就流淌下來,晶瑩汗珠在麥色的肌|膚不住滾落,落入焦油般的精神體中。
但這不是最痛的。
舟鯉的精神力猶如衝破大壩的洪水,黑色的粘|稠物質攻訐他的大腦,被迫讓他全部的意識為之打開,接受她全部的入侵。
精神連結仍然在加深,而帶來痛苦難以用言語描述又毫無尊嚴。
“舟鯉……咳咳!!”
姜星辰一開口,吐出一口鮮血。
他能感受到她的精神體不止是在入侵自己的意識,焦油物質甚至還在向外延伸,無止盡地吞噬橋樑樞紐上的一切存在。
孤獨,畏懼,還有連綿不絕的虛無。
這就是舟鯉內心世界的全部。
“等……”
男人艱難地抬起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碰觸到她柔軟的手掌。
舟鯉眨了眨寶石般的藍眼,而後在意識的世界裡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他看到了。
就像是之前舟鯉看到了姜星辰的記憶,他同樣看到了自己的。
只是與姜星辰相比,舟鯉的過去無趣卻冗長,屬實沒有什麼值得提及的過往。
察覺到姜星辰的思緒,舟鯉訝然失笑。
“你覺得我很悲慘?”
她忍俊不禁地握住姜星辰伸過來的手:“我都沒有同情你。”
一名從黑礦場為人救出來的童工,竟然認定帝國公主的生活孤獨且悽慘。
“這不像是你啊,姜星辰。”
姜星辰神情一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心中的揶揄,好似他是什麼好心泛濫的弱者。
焦油物質帶來的疼痛麻痹了姜星辰的思考能力,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砧板上被剖開的魚,毫無遮攔、不能反抗。
“你他媽憑什麼……”
他咬緊牙關。
舟鯉歪了歪頭,似乎是沒聽清從血沫中隱約透露出的話語。
她攀上姜星辰的肩頭,柔軟瘦弱的身軀倚靠著他的胸膛。這與他們親吻時的姿態幾乎一模一樣,舟鯉湊到他的面前,鼻尖堪堪蹭過姜星辰的臉側,連距離都是那麼的近似。
水潤的唇瓣欲圖親吻男人乾裂的嘴唇,然而舟鯉還未來得及觸及到他,姜星辰意外地撇過了頭。
“你他媽憑什麼左右我的意志?!”
姜星辰幾乎是咆哮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