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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搖頭。
“要是你恢復了記憶,發現其實我對你而言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少年堅定道:“我不會傷害你,永遠。”
“不止是我——”路結櫻摸他的頭,少年乖順地用頭髮蹭她掌心。
動作自然,輕柔,像極了一隻小貓。
“——別人也不可以。”少女背逆著月光,陰影卻打不到她的臉上,她清澈得如一片雲,“不讓他帶走你,是因為我想要相信,和我相處了這麼久的、現在的你不是他口中那樣的人,如果你做壞事……”
“你會討厭我?”少年緊張地看著她。
路結櫻點了點他的鼻尖:“我會很失望。”
*
沖虛寺,後山。
落霞滿山。
小和尚費勁地爬上山頂,嘴角還粘著寺里吃完的齋飯粒。
他趴在樹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盯著那男人。
連續半個月了,他一直坐在山頂的石頭旁玩慧覺的手機。
這本沒什麼,但沖虛寺只有一部手機,他在玩,他就沒得玩。
小和尚打量著滿頭銀髮的男人,他很好看,但臉色帶著病容的蒼白。
師父說,他身體不好,要他沒事不要去打攪他。
男人坐在山頂的晚風裡,除了手指外哪都不動,山頂的信號最好,微信不斷傳來轉帳到帳的聲音。
小和尚還是忍不住,一步步朝男人挪過去。
他將自己半個身子隱藏在石頭後,只露出一個腦袋偷窺他:“你喜歡看喜羊羊嗎?那個好看。”
“不喜歡。”南宮塵說。
“你喜歡看小豬佩奇嗎?”
“不喜歡。”
“你喜歡看柯南嗎?”小和尚問。
“還可以。”
“那要不要看柯南呢?”小和尚自己想看,卻又很狡猾,他眨巴著眼睛,“如果你太無聊,我可以陪你一起看哦。”
“不用了。”南宮塵回絕,“柯南我已經全部看完了。”
小和尚奪不回手機,無計可施,他生氣地說:“這是師父的手機!”
南宮塵唔了一聲:“我知道。”
“師父的手機從前都是給我玩的!”
“現在是我的了。”
小和尚氣呼呼道:“你一個大人怎麼還跟小孩搶東西?”
南宮塵終於停下手裡的動作,偏頭看他:“我不是大人。”
他氣人地笑:“我是魔頭。”
小和尚:“……”
“魔頭不僅要搶小孩的手機,還要吃肉。”他笑容溫和,語氣卻很森然,“再多說一句,就把你吃掉。”
小和尚一抖,嘴唇癟了癟,硬是沒忍住,眼淚啪嗒啪嗒朝下掉。
——他被嚇哭了。
慧覺沿著山間小路走來:“尊上又欺負空空。”
空空見師父來撐腰了,衝過去抱住他的腰:“師父救命,魔頭要吃我!”
“遊客走了,去把院子掃好,一會兒帶你下山。”慧覺拍了拍他的腦袋。
空空雖然捨不得手機,但還是很乖巧聽話,一步三回頭下山去掃院子了。
南宮塵按滅手機屏幕,懶散地靠在背後的石頭上。
慧覺手裡拿著一個玩具,南宮塵看了眼:“這是什麼?”
“遊客落下的小玩意,叫莫比烏斯環。”慧覺遞到他手裡,“我覺得有趣,就拿來玩玩。”
南宮塵接過:“一個環,永遠的往返,無限的循環。”
“時間對於神明而言是虛無的,它不是過往,不是未來,是過去未來同時存在的可以隨時擷取的碎片,看似是神明掌控一切,但只要您心念一動,隨時可以停止這場無盡的輪迴。”
南宮塵不言。
天幕被霞光與落日同時浸染,浮著一條明艷的長帶。
黃昏似乎在一剎那停止了,只有山間野地里嗚嚎的風聲。
慧覺:“尊上這盤棋已經下到了尾聲。”
“你錯了。”南宮塵淡淡道,“棋盤布好,這盤棋我是觀棋者,不是下棋人。”
“觀棋不能語,被您推到棋盤上的人未必會按您的棋路走完這一局,只要一絲一毫的偏差,您又會費掉一個輪迴。”
南宮塵望著遙遠的天穹:“世間最孤獨的是什麼?”
慧覺:“對於求神拜佛的凡人而言,孤獨無非是所愛不在身邊,煩擾無人傾訴。”
南宮塵:“即便煉獄深處也有疼痛的滋味,世間最孤獨,莫過於無知無覺、無生無死,看似高高在上永恆的存在,誰又知道,永恆不是世間最酷烈的詛咒?”
“不如做個凡人,看白雲蒼狗,日出月沉,就算萬世蹉跎只能換紅塵一回——”
他笑:“——不枉。”
慧覺:“靈師界最近亂套了,都說,您是魔。”
南宮塵:“又如何?”
慧覺也笑了:“是了,世人謗你、辱你、輕你、笑你,您從來都是不在乎的。”
南宮塵將手機還他,慧覺問:“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