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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我的本意,雖然是我手乾的,但我的手它不聽我使喚……”
把小孩丟進水裡後,桃桃在橋上愣了幾秒,緊跟著跳了下去。
橋下的水不是普通的水,黏黏稠稠的,粘住了小孩的身體。
桃桃是靈魂體,水粘不住她,她拽著小孩白袍的領子把他揪上河岸。
黑色的粘稠之水把他白色袍子染得漆黑,混著他身上的血漬,讓他瘦小的身體看起來狼狽不堪。
桃桃從他那張沒有五官只有刀痕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從他轉身就走的動作里大約看出了他的怒意。
她追上去。
“你要信我!”桃桃說這話時自己都覺得道貌岸然,“我要是想害你,幹嘛還要救你呢?”
小孩停下腳步。
桃桃嘿嘿笑:“想明白了吧?”
【你的目的。】
桃桃一愣。
【皇室驅邪司?魍魎鬼域?】
桃桃盯著他寫出的那幾個繁體字努力辨認:“皇室……什麼邪司,魑魅鬼域,不對,好像是魍魎,這幾個字長得都一樣……”
小孩:……
少女眉眼如一座清冽的雪山,清淡卻不疏離。
她著裝有些古怪,衣服像道士,又和他見過的道士不太一樣。
衣袖與褲腿都是七分的,黑色襯得她露出的手腕與腳踝的皮膚像雪一般。
在這終年長夜之地,他見過許多凡人,也見過許多鬼怪。
凡人分兩種,一種低頭弓腰,一種眼眸疲憊形色匆匆,沒人臉上有她這分從容。
而鬼怪,它們不會有這樣一雙澄澈的眼。
桃桃戳戳小孩的額頭:“幹嘛用這眼神看我?信我啦?”
小孩反手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
那巴掌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把桃桃給打懵了,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死小孩,你敢打我?”
雖然想不起從前的事,但她隱隱有種直覺。
——在失去記憶前,她應該是個很不好惹的人。
不然也不可能被一巴掌打出怒氣。
她擼起袖子,掄圓了胳膊想要還他一巴掌,手抬起了卻始終落不下。
——瘦得像棵豆苗,還傷痕累累。
面對這樣一個流浪貓般的孩童,無論如何這巴掌都打不下手。
桃桃想了想,改為拎著他衣服的後腰把他提了起來。
小孩像只麻袋似的四腳離地:……
“……你還挺沉。”桃桃拍掉他身上粘稠的黑水,厚著臉皮道,“你家在哪?讓我住兩天吧,就當你打我的歉禮。我記不起來自己是誰了,這裡烏漆嘛黑的看起來危險極了,我不能亂跑,得有個地方從長計議才行。”
小孩:……
他開始掙扎,每掙扎一下,桃桃就隨手給他一個腦瓜崩。
彈了他十幾個崩後,她後知後覺看著自己的手指:“我是鬼,你是人,我怎麼能碰到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孩伸手寫:【放我下來。】
“不放。”桃桃說,“除非先告訴我你家在哪。”
小孩還想寫,桃桃不耐煩了,一把拍掉他的小手:“別寫了慢吞吞的,你指就行。”
她拎著四腳朝地的他,把他的腦袋轉向東邊:“這邊?”
小孩不吭聲,她又把他腦袋轉朝西邊:“還是這邊?再或是這邊?”
小孩沒反應,她又給了他一個腦瓜崩:“給我說話!再不說話揍你了?”
小孩:…………
……
荒原盡頭。
桃桃站在一座破敗的小屋前。
小屋用破木板搭就,屋頂鋪著茅草,簡陋不堪。
在這間小屋後,生著一株幾十米高的古樹。
如桃桃早前在荒原上倚著的那株桃樹一樣,樹的枝葉凋敝枯萎,看不出什麼品種。
這裡長夜本就黯淡,在這樣一棵古樹罩蔽之下,小屋周圍幾乎沒有一點光亮。
小孩提著一盞紙燈籠,從荒石灘里捉起幾隻藏在石頭縫隙里的螢火蟲。
他將螢火蟲放進紙燈籠里,燈掛在門檐上,漆黑的夜裡終於有了一絲光。
桃桃靠在木屋外打量他。
風聲只在荒原上嗚咽,到這裡消斂了許多。
小孩不知從哪裡找來幾株奇形怪狀的草藥,放入藥臼里搗碎。他將草藥的汁水敷在臉和身體上,傷口竟然一點點神奇地復原了,雖然沒有五官的臉看上去依然奇怪,但皮膚細膩勻淨,也不算丑。
桃桃忽然開口了:“你是個男孩吧?”
那樣深的傷口一定很疼,可他一路走回來包括上藥時,手絲毫不抖,應該還是個挺堅強的男孩。
桃桃坐在門檻上,把臉伸到他面前,笑容慈祥:“能不能告訴姐姐這是哪裡,你又是誰啊?”
小孩沒理她伸過來的臉,徑直從她面前走過。
桃桃碰一鼻子灰:“都說了我不是壞人,是,我是把你丟到了河裡沒錯,但我也救了你啊,兩次!”
桃桃比了個二。
小孩進了小屋,陣風拂過,把門板拍在她臉上。
桃桃趴在窗沿上,看他在屋裡點了一盞燭火:“你不信我?我不會再害你了,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