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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的東西,不是靈脈,不是活著,不是混沌冢的鳴鐘人,更不是長命百歲。
桃桃全都清楚,可有些東西,是給不了的。
靈脈一株株從身上抽離,劇痛使得冷汗從桃桃額頭一滴滴流下。她咬牙將最後一條靈脈灌入他的身體,臉色愈發蒼白了:“關風與,既然答應了我,就給我好好活下去。”
大霧越來越深了。
桃桃虛弱地癱軟在地。
關風與失去了意識,起生經修補著他破碎的臉頰與身體。
血月當空,透過煉獄之門那層薄弱的、即將破碎的結界,惡鬼的聲音繚繞在整個迷津渡的濃霧裡。
——刺耳、悽厲。
與幽冥靈火幡里依賴法器而活的無根惡鬼不同。
一旦煉獄裡的眾生掙脫而出,人間將要面臨的是積攢了千百年怨氣的靈魂瘋狂的宣洩與報復。
被困在其中的每一個靈魂,生前都曾是靈師與邪祟。
破壞力無法想像,無可比擬,人間頃刻會化為一片血海,即使是靈師,也沒有任何拯救的可能。
元天空抱起昏迷的關風與,回頭看了眼煉獄之門:“煉獄的結界必碎,不會再有辦法了,靈師已經在周圍布下了結界阻擋邪祟,桃桃,我們離開吧。”
即便布下結界的靈師們,也不認為那結界可以阻擋煉獄裡的眾鬼。
他們靜立在遠處眺望著十方煉獄的大門,眼中流露出了悵惘與對未知的恐懼。
桃桃搖頭。
在離煉獄之門最近的山崖上,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背抵大霧,隔著朦朧的霧氣,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目光凝視著她。
桃桃用桃夭支起身體,朝山崖走去:“帶阿與走吧。”
“你去哪裡?”蕭月圖問。
桃桃沒有說話,她扶住她:“我們陪你。”
“不。”
桃桃望向那彌天大霧,那滲血的月亮,那在夜晚散發著罪惡幽光的藍色大門。
“山水一程,就送到這吧。”
少女平靜道,“我說過,他的罪孽有我一半,我去帶他回家,或者陪他回家。”
這一趟,原本就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清風觀養老也好,血海深淵裡浮沉也罷,只要能和他一起,都好。
……
從山崖上,能俯瞰整片迷津渡。
無論血腥的土壤,粘稠的霧氣,還是腳下發生的一切,都情緒地落在眼裡。
半空中霧色稍淡,薄霧將他飄飛的黑袍籠在其中,也遮住了他的眉眼。
碎霧從他眉梢眼睫擦過,沾染了一點清透,一點幽深,還有一點淡淡的思索。
桃桃的腳步聲落在身後,他聽見了。
荒蕪的山崖上綻放了成片的惡之花,泣血般的暗紅花朵從他腳邊蔓延,一株株,一朵朵,開到了桃桃腳邊。
那只有血海中才會生長的花朵泛著寒光與血氣,纏繞住桃桃的骨致的腳踝。
她被迫停下腳步。
南宮塵回過頭。
她端詳那男人,歲月與苦海並沒有從他身上帶走任何東西。
他面容依舊清雋,眼眸依舊平靜,在凝視著腳下萬物時,依舊沒有感情,沒有愛恨,只像一縷淡淡的風。
和許多年前,沉默坐在高塔上的神明沒有區別。
叫人猜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桃桃試圖從惡之花的藤蔓中抽腳,卻被花朵的尖刺扎進了皮肉。
血珠從她瑩白的腳踝上滾落,她低頭看著,擰起了漂亮的桀驁眉梢。
她有些生氣了:“你到底……”
南宮塵噓了一聲:“它聽得到。”
煉獄之門上方懸起了一雙冰冷的眼眸,像只沒有死角的監視器,冷冷地睥睨腳下的人間。
從前桃桃見到那隻眼就覺得它像誰,現在終於明白,那是南宮塵的眼眸。
是天道。
桃桃咽下想要說出的話,凝視著他:“我們約定了,等一切結束,就回清風觀養老。”
“或許我要食言,沒辦法陪你去了。”
桃桃:“我陪你也一樣,我說過,就算煉獄之路再長也會陪你走下去。”
“不需要。”他淡淡地說。
桃桃:“……你還說過,要我做你的新娘。”
這次,他靜了很久,才輕聲說:“只能等下個輪迴了。”
桃桃挑眉:“你真是……”
她硬生生從惡之花的藤蔓里拔.出腳,不顧疼痛和噴湧出的鮮血,固執地踩過花叢朝他走去。
少女的倔強一如既往,那倔強中散發著明艷、恣意的味道,叫人挪不開眼眸。
南宮塵望著她的動作,她的面孔,她的神情,那一眼漫長,仿佛穿透了三百年的光陰,其中融雜許久深邃的東西。
可他神色依舊平靜。
桃桃就快要走到他的面前,遍地的惡之花驀然妖異地生長起來。
藤蔓與花瓣交織,纏出一道長方體的囚籠,困住了她的前路和四方。
桃桃不得不停在原地,她抿唇:“南宮塵,我真的要生氣了。”
是他孩童時總因為她帶慧覺去逛集市而暗自氣惱。
是他少年時站在蠻荒獄的風雪裡,說要為了她渡眾生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