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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之籠里,南宮塵仰頭。
儘管依然無法從他那張奇怪的臉上看出情緒,但這一刻,桃桃卻明白他想要說的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看你受傷,我會心痛,看你遇到危險,就會鬼使神差想要保護你……”桃桃身體很痛,但還是強撐著朝他彎出了一絲笑,“可明明我也才認識你沒多久,也許是上輩子的緣分……”
即便渾身浴血,少女的笑容依然明若朝陽。
記憶中,從未有人對他這樣笑過,更從未有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看你受傷,我會心痛。
破碎的鮮血不斷從桃桃口中湧出,淌進籠子,滴落在他臉上。
血珠沿著他潔白的額頭一路滾落,留下滾燙的觸感。
他伸出一根指尖觸碰。
過往的記憶於腦海之中反覆重映。
生於嚴寒,溺於苦難。
春風吹不散蠻荒獄的黑夜,更吹不散無盡的孤獨。
可在剛剛某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縷風,從他面頰拂過。
那不僅是風,更是蠻荒獄看不見的月,是天地之間柔軟清澈的一抹雲影。
他抬起手掌,按住了銅籠。
一瞬間,風起雲湧。
雪色的光芒衝破漆黑的雲靄,一股純粹而澎湃的力量由青銅之籠里迸發開來。
剎那間,邪氣消散,天地清明。
*
三百年後。
瞿山。
關風與抱著桃桃冰冷的身體坐在七味淨琉璃陣法中央。
由指尖起,蒼老的痕跡沿著他的皮膚蔓延,到手臂,到胸口,又漸漸蔓延上脖頸。
在他背後,八株黑金色的靈脈迎風招展。
當破魔之光從頭頂的渦旋中收回時,他吐出一口黑紅的血。
“釋迦錄本是混沌冢的禁術。”同樣在一瞬間蒼老的慧覺雙眼仍然澄明,他望著眼前的年輕人,“強行啟用,固然可以在短時間內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它反噬的代價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以釋迦錄修煉靈脈,一株折壽十年,兩株折壽二十年。”
“你已用它修煉出五株靈脈,關風與,你有幾天可活?”
蒼老的痕跡爬上關風與半邊臉頰與髮絲。
青紫色的胎記藏在了臉上泛起的褶皺中。
只是一瞬,他蒼老了百歲,唯一不變是那漆黑眼眸之中之中的暗色:“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腳下的千萬靈師嗎?”
七味淨琉璃的陣法之所以是單向,並不是靈師們不願將桃桃的靈魂召回。
而是因為逆天傳送,打破時間的禁錮已經消耗了所有的靈力,他們做不到。
但是關風與,他身周魔氣繚繞,強行用釋迦錄修出八株靈脈逼迫靈師重新打開時空之門。
在八株的威壓之下,山下的靈師耗盡最後一絲靈力與心血強行打開了時空之門。
只是這一次,他沒能帶回桃桃。
陣法消失,數萬靈師吐血昏闕,而關風與,他眼中的冷意不減分毫。
“是。”他如此說道。
*
冰雪般凜然的氣息籠罩了整座鬼王城的天空,雪白的霧氣於天地間翻湧。
如果說那道旋渦中的黑金色光芒只是灼燒邪祟的身體。
那麼此刻這道雪白的霧氣之中,邪祟只一觸碰,就會被吞噬得骨頭都不剩。
神聖的氣息溢滿大地,邪靈王與鬼王也在那氣息之中被融掉了一隻手臂。
邪靈王倉惶後退:“他覺醒了神之力?”
鬼王:“天命之人覺醒力量要歷經八苦七難,這不是完全的覺醒,但也足夠了……”
足夠溺斃在場的鬼魂,足夠令鬼王殿消失了。
南宮塵從破碎的銅籠中走出,神聖淨化之力裹住他的全身。
紛亂中,慧覺以舍利之力護住昏迷的桃桃,沒有讓她也被卷到那氣息之中。
南宮塵孩童的身體在一剎那抽展開來,瘦弱的孩童化為清瘦少年,俊拔地立於天穹之下。
風起雲湧,神聖之力於雲層與大地之間流轉,邪靈與鬼魂悽厲嘶嚎,猶如煉獄人間。
第254章
阿彌陀佛,你快閉嘴!
桃桃做了一個夢。
夢裡, 她站在望不到盡頭的暗色長河畔。
河水粘稠,像是墨汁,又像鮮血。
水裡生長著怪異的水草, 每一條墨綠色的草枝上都串滿骷髏,河面漂浮著死去的魚屍。
在污濁的水底,有一隻四壁雕刻著惡鬼的青銅籠子。
桃桃將籠子拉出水底, 撬開那腐朽的銅鎖, 看見浸滿水的籠底蜷縮著一個孩童。
孩童纖細的四肢裹在單薄的白袍里, 漆黑的髮絲被水浸濕貼在白皙的臉側。
他沒有五官,但從他顫抖的肩膀中依稀能看出他的痛苦,他抱著自己的雙臂縮在籠子的一角,像只小獸。
桃桃驀地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心疼, 像是一隻憑空的手驟然捏住她的心口, 叫她喘不過氣。
她朝孩童伸出手, 剎那間, 她眼前所見變了。
籠里的孩童變為一個翩翩少年,肌膚底色依然蒼白, 但出現了絕美的五官。
幽深的雙眸如沉寂的寒潭, 眉梢一點淡淡紅痣如西山殘陽,望向她的瞬間細泛起蠱惑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