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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最後見的那些面孔是混沌冢歷代的鳴鐘人, 他們都曾嘗試敲響帝鍾, 但都未能如願。
三百年間, 她是唯一能敲響帝鐘的那個人。
桃桃睡夢中不安地翻身。
關風與靠在窗前, 透過古色古香的窗棱, 他看見院裡下起了雪。
混沌界晝夜溫差很大,所以他學李鶴骨在院裡布下了火屬性的符籙,使菖蒲花不會凍死。
於漫天飄灑的雪花之下,菖蒲花的花瓣上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他是從窗子外翻進來的。
晚上桃桃發了很久的呆,進屋時神色還有些恍惚,他不放心,夜裡進來看看。
床離窗口幾米,他沒有上前,只是隔著這看似短短几米卻是他一生都未必能觸碰的距離靜靜地看她入睡。
桃桃終於通過黑暗走到了那束光前,帝鍾猶如一座山嶽般龐大,每一寸紋理上都刻著它所收伏的惡鬼之像。
桃桃問:“為什麼是我?”
那縹緲聲音再次響起:“我等你,三百年了。”
*
藏庫。
李鶴骨凝神看著面前那盞小鍾。
他已經站在那很久了,關風與在他的身後陪他,沒有出聲打擾。
很久後,李鶴骨才挪開了目光。
他音色如秋涼時節落在地上的針雨,有些蕭蕭:“我活了一百年,自以為通透,卻從沒想過,我所堅持的一切是迷瘴,我所忠誠的願想是虛假,我所想要看到的太平人間是我輩之墳墓,這才是天道。”
“師祖。”關風與還是開口了。
從前在他眼裡,李鶴骨猶如一座立於人間的山嶽。
無論妖邪如何肆虐,只要他巋然不動,人間就總有希望。
但剛剛有一瞬間,他在李鶴骨的臉上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蒼老之色,那並不是容顏上的滄桑,而是心氣上的衰老。
某一刻,他眼裡全然沒有了光彩,這對於關風與而言無異於天塌地陷,讓他不安。
“我老了。”李鶴骨聲音很輕,“鳴鐘人也不適合再做了,今日桃桃敲響了帝鍾,阿與……”
“我願意。”關風與沒有等他開口,他望著帝鍾,“只要是她,我都願意。”
*
桃桃這一覺睡得很死。
因為帝鍾記憶的影響,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醒來時遠處天邊已經染上了暮光。
期間元天空和匡清名都來看過她,見她沒什麼事只是在睡覺就離開了。
桃桃醒來後頭還發昏,爬起來走到院裡吹了吹晚風。
李鶴骨和關風與站在院裡的台階下。
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望著穹頂的暮靄。
遠方山巒層疊,大海汪洋。
暮色之中霞光萬丈,從雲靄之後緩緩泛出一絲暖橙色的亮光。
桃桃迷迷糊糊中覺得,這像極了瞿山之巔的落日。
從前很多個傍晚,李三九也是陪她這樣看黃昏的。
“師祖,您怎麼來了?”桃桃走到他們身後。
李鶴骨:“剛同救世盟開完會,想著找你說幾句話,見你沒醒就沒吵你,身體不舒服?”
桃桃:“我沒事,只是頭很暈,所以多睡了會兒。”
關風與:“你昨晚敲響帝鍾,那耗盡了你全部的靈力和大半的靈魂力量,這幾天好好休息。”
原來是因為敲響帝鍾才這樣嗎?
也難怪,關風與三株靈脈使用六道心鏡尚且有很大的消耗,更別說她一株靈脈敲響帝鍾了。
院裡只有他們三人,元天空和匡清名都不在,南宮塵也不見蹤影。
李鶴骨背朝夕陽,溫和地看著她:“我說過,你留在混沌界,有些事情我會為你解答。”
桃桃怔住:“我現在就可以問嗎?”
李鶴骨示意她說。
桃桃心中的謎團已經存了很多,突然有人能為她解答好像做夢一樣。
她一時不知從哪問起,想了很久,問道:“南宮塵,他是初代鳴鐘人,對嗎?”
李鶴骨:“是。”
“他當初為何而死?”桃桃困惑,“所有人都說,混沌冢初代鳴鐘人是神明的化身,可我在帝鐘的記憶里看到,當年他被千名靈師剿殺於迷津渡,迷津渡里的人說,三百年前萬人祭陣才得以用屠魔陣鎮壓邪靈,他究竟是什麼?”
李鶴骨聽了她的問題陷入沉默。
很久後,他問:“你知道混沌冢的記載里是怎樣描述他的嗎?”
桃桃搖頭:“我不知道,南宮也從來沒有對我提起過。”
李鶴骨緩緩道:“安四海,震八荒,定九洲。”
短短九個字卻帶有滾雷般的力量。
桃桃聽懂了這九字的含義,喃喃道:“所以,他真的是神?”
李鶴骨:“準確來說,是神明為了結束大邪祟時代投落人間的化身。”
關風與:“三百年前大邪祟時代妖邪蔽日,邪祟力量遠超靈師,百年積累最終成形,如果沒有神明的干預,很難結束。”
桃桃:“可是三百年前也有靈師存在,怎會讓邪祟的力量積聚到那種程度?”
李鶴骨:“在大邪祟時代到來之前,人世曾經歷過一段漫長的黑暗時代,術法、法器全部被靈師世家壟斷,平民中雖然有可以覺醒靈力的孩子,但無人指點,無術法修煉,無法器驅邪,無世家接收,他們的下場只有修不出靈脈成為邪祟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