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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怔住,她眨巴著眼睛:“不問,是因為我知道。”
“我在塔外的桃花樹上看你驅邪,看你坐在白塔上,看你看月亮,看你撿了一隻黃色的小鳥,還看你總是盯著那盞風鈴發呆,看你為我折斷了自己的肋骨,你做了這些,怎麼會不想我?”
她疑惑道:“已經知道的事情,也是要問的嗎?”
這下輪到南宮塵怔住,他凝視著少女:“你一直在?”
“也不是。”桃桃說,“我的魂魄被帝鍾擊碎,沒有軀體的召喚無法顯形,兩年前才從那片混沌里逃出來。”
“哦!”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喊道,“我還看見你洗澡了!原來天命之人也是要洗澡的嗎?我以為用神聖淨化之力在身上嗖地過一下就乾淨了,我還看到了你的腹肌,你的肩,你的腰,你的腰好細啊,你的腹肌也好大,還有你的那裡……嗚——”
“閉嘴。”南宮塵反手堵住她的嘴,臉上罕見帶了一抹紅暈。
這世上的人,在他眼裡只分她、與別人。
別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能沉默冷靜。
可是桃桃,每當在她面前,總無法控制自己心緒和行為,莽莽撞撞,仿佛懵懂少年。
桃桃被捂住嘴,她舉起手投降,示意自己會老實。
南宮塵放開手。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桃桃說,“要是得不到答案會死不瞑目的,我可以問嗎?”
南宮塵沒有說話,漠然地看著她。
桃桃突然伸手摸他胸口,他臉頰才消退的那抹紅又一路沿著雪白的脖頸蔓延上來。
她在他胸前亂摸,他卻沒有動,只是垂眸,安靜地看著她。
桃桃確認他拔.出肋骨的傷口並不嚴重之後,從他衣服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這個。”她揚揚那本冊子,“到底是什麼?”
冊子是慧覺初到高塔時交給南宮塵的。
裡面是一分名錄,上面記載了兩百多個人名和他們出生的時間與籍貫。
上面的人無一不是小孩,最大九歲,最小一歲。
桃桃身為一團意識掛在樹上時就好奇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慧覺為什麼要給南宮塵搜羅小孩?
他是天命之人,總不能學那些惡毒邪祟吸食孩童的腦髓吧?那他要這些孩子做什麼呢?
她小臉緊巴巴的,一臉凝重地看著他:“最大的小孩九歲,剛好你離開蠻荒獄是在九年前,南宮塵,你該不會是在拜託慧覺幫忙找你流落人間的私生子吧?”
才蔓延上來的那抹紅當即凝固。
南宮塵眼神微冷,盯著她,一言不發。
桃桃全然沒有察覺氣氛變了:“孩子母親是誰?這些小孩年紀不一,看樣子私生子還不止一個吧?”
南宮塵朝她走近,她終於後知後覺察覺到危險,緩步後退。
男人臉上像是塑了一層冰霜,桃桃心想他好兇。
明明小時候那么小那麼軟那麼好揉搓,怎麼長大了氣勢這樣強?
她被他看到頭皮發麻,差點以為在這恐怖的氣勢下,他要動手打她。
可他沒有。
“很好。”他只是說。
桃桃不明所以:“好?好什麼?”
“剛活過來,就想氣死我。”他清俊的臉上只能看到平靜至極的顏色,“不過叫你失望了,我會活上很久,直到天地盡頭。”
他頓了頓:“——和你一起。”
桃桃:“……”
五官倏然從他臉上消失,化為了桃桃熟悉的那張無面的臉。
他不想再搭理桃桃,轉身走向山下。
……
古樹背後。
彌煙羅撤去用於隱匿氣息的魔氣,崔故伶在樹後露出了身形。
她臉上神色複雜,半邊嫉恨,半邊詫異。
她無法想像,那高塔之上被喻為神明的男人也會露出少年一般的神情。
——細膩,憧憬,緊張,還有那令人心折的溫柔。
是她永生仰望卻也永生難求的東西。
她更難以想像,他不惜折斷肋骨也要復活的少女長著一張和她相同的臉。
怪不得李青鳳對她這張臉這樣厭惡,只要看到她總要抽上幾十鞭出氣,原來,一切的緣由竟是那少女嗎?
這樣說來,那天他走下高塔為她種了一株靈脈,也是因為她的臉。
她所以為的,神明的垂憐與青睞,不過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罷了。
“她是誰?”崔故伶緊咬牙根,竭力扼制才沒令自己發出怨毒的聲音,“她怎麼敢那樣對他?”
對他大呼小叫,摸他胸口,用那樣隨意的語氣對他說話。
她憑什麼?
彌煙羅:“同你一樣,是藏靈身。”
崔故伶詫異:“天底下有兩個藏靈身?”
彌煙羅搖頭。
九年前,它的魔體被帝鍾覺醒的鐘聲所傷,但南宮塵遵守承諾,留了它一命。
它拖著殘軀去鬼城尋找療傷的靈物,恰巧遇到孟婆族的人。
孟婆告訴它,那叫桃桃的少女並非此世之人。
崔故伶終究沒有壓住那抹怨毒,眼眸陰沉如毒蛇吐信:“所以我才是他名正言順的藏靈身?若她沒有出現過,若她沒有從異界而來攪散了因果,此時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和他牽扯一生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