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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記憶原本已經消失在她腦海了,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和她那失去了許久的力量一起回來了。
他還說,他叫南宮塵。
桃桃想起那個總是在夢中出現的絕美男人,想起在心魔魘境中為她種靈脈,教她如何操控神聖淨化元素的男人,想起那個在迷津渡的血月下看到的黑袍身影。
她喃喃道:“南宮塵……”
關風與:“南宮塵?是那隻水鬼的名字?”
桃桃搖頭。
一隻水鬼怎麼能隨便就為人種出一株靈脈?
無論他承認與否,當她在心魔魘境中重拾起七歲那年的那段記憶後,她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這蒼茫天地間,除了那位,還有哪個邪祟能擁有那樣強大的力量?
桃桃輕聲說:“南宮塵,他是邪神。”
關風與沉默了,他安靜地看著她。
窗外的日光明朗,可即使燦爛的日光落在身上,映得她臉色更加蒼白了。
這些天她瘦了很多,下巴尖了一圈,此刻就如同一根纖弱的蘆葦,隨風飄搖間隨時有折斷的危險。
他十二歲到清風觀時,桃桃已經被邪神種下了永劫同身咒,他沒有見過她七歲前的模樣,也不想見。
只是現在的模樣就已經讓他心疼了,總擔心她一秒會倏然破碎。
她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關風與低頭,看見她的手垂在床邊,顏色透著虛弱冷白,他想握住,但又忍住了那衝動。
“師姐。”他突然問,“十年前那場大雪裡,你對我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桃桃抬起眼,茫然地看著他。
關風與和她對視了很久,從她眼中看出了不解。
——童言無忌,她真的忘了。
他偏過頭去,輕聲說:“沒什麼。”
*
酆山東邊的沖虛寺剛好在旅遊社安排的線路上,凡是遊客經過,導遊都會大肆宣傳這寺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十分靈驗,在導遊賣力的吹噓下,大多數人都要停下來上一柱香,因此這裡從早到晚香火不斷。
據說寺里有個老和尚,今年五十多歲,是得道高僧的轉世。
不過遊客也只是聽聽沒人當真,真要是得道高僧早被供起來了,怎麼會願意在這裡守著這樣一間小寺呢?
暮色暗垂。
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波遊客,老和尚看著功德箱裡的紙幣聽著微信不停響起的到帳聲,唇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就能把佛像重新修葺一遍,再給後院移植幾棵他垂涎已久的菩提。
他進了廚房,正要做點齋飯,小和尚從門外見了鬼一般火急火燎地跑進來:“師父,不好了不好了——”
他停在老和尚面前直喘粗氣:“外面來了一個魔頭!”
“告訴他,寺廟關門了,要想上香明兒個請早兒。”
“不是遊客,是魔頭啊!銀色頭髮的魔頭!”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都告訴你了,山下的施主愛時髦故意把頭髮染成銀色的,不要再動不動就說人家是魔頭,很不禮貌,將來有天你還了俗長了頭髮也可以去染,不僅染銀的,還可以染成彩虹色……”
“不是啊——”小和尚崩潰地說,“他不是人,真的是魔頭!和您禪房裡掛的那張畫上長得一樣的魔頭!他一來,寺外的菩提花全開了!”
老和尚一聽,手裡的瓷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
沖虛寺的菩提開花還算美,每逢春天,寺外那株百年菩提樹上便會被幾朵花墜壓枝頭。
可此刻,明明不是花期,樹上卻綻放出了一片絢爛的紅海,紅花、白蕊,燦若雲霞。
南宮塵站在暮色最深的暗影里,仰頭望著這場落花如雨紛飛。
富貴在半空中撲來撲去捉那花瓣玩。
老和尚站在寺門內,南宮塵望向他:“慧覺,久違了。”
小和尚偷偷從老和尚背後探出小腦袋:“師父你看,我就說是魔頭吧,以前菩提雖然開花,但也不會開得滿樹都是,何況現在已經入秋了……”
慧覺走出寺門,小和尚試圖拽住他的衣角:“餵師父!別過去,你不要命啦——”
可他沒有攔住,慧覺緩步走下台階,站在南宮塵面前:“是很久了,久到我從未想過,此生還有機會再見您一面。我老了,尊上卻風華依舊,近來可好?”
“還好。”
“我也還好。”老和尚笑著說,“每日誦經、打坐、收錢、教徒弟,日復一日,轉眼間就過了這麼多年。”
“收錢?”
“噢,這裡是景區,每天很多遊客,只要給導遊一點分成,再把二維碼貼在功德箱上,微信就會一直提示有錢到帳。”
南宮塵想起桃桃還欠著巨額的外債,於是問:“可以給我一張二維碼嗎?”
“萬萬不可!”慧覺連忙嚇得擺手,“那可是佛陀的香火錢,是要用來給佛祖重修金身的!”
南宮塵沒再強求,慧覺問:“尊上今日來,是為了?”
“想問一隻簽。”
“問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