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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風與點頭。
“完了!”桃桃突然咬牙切齒道,“南宮也進了這裡,那個該死的惡毒女人,她一定會去誘惑南宮!”
……
城池的深處。
崔故伶追逐著那道氣息而來,離得越近,氣息越清晰。
她踏入那片地界。
半空困著千萬凡人的光球無時無刻不投下暗紅色的影子,染紅了腳下的一切。
遙遠石階上的高台,一襲紅袍的男人坐在那裡,深垂著眼眸。
他沒戴兜帽,銀色髮絲鬆散披在肩膀,月蕊雉站在他的肩膀。
他容顏如三百年前她初見時一樣,皎如天上的月亮。
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的月,沾了一絲令人心驚的血色。
崔故伶觸摸自己的臉龐,確認油脂沒有褪去,傷痕沒有暴露。
她放輕腳步,收起身上全部的陰暗與輕浮。
學著她痛恨至極卻永生銘記的少女的模樣,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周遭是靜寂的。
崔故伶走上石階。
過去的三百年中,她從未聽過自己心跳的這樣快。
撲通連著撲通,仿佛下一瞬就要從心口裡湧出來了。
她故技重施,只是笑得沒有剛才那樣甜膩,帶著一絲拘謹:“你在這裡啊,我到處找你……”
在她即將走上石台的那一刻,血浪化為粘稠的瀑布從高台上汩汩流下。
途徑她腳邊時化為一道血蛇,齜著尖齒咬住了她的腳踝,刺痛了她的皮膚。
她停住腳步。
南宮塵緩緩抬眸,目光無形,但落在她身上那一刻,卻叫她覺得猶如被一道酥麻的電流穿身而過,無法控制地連指尖的細枝末梢都在顫抖。
那個人的目光沒有絲毫傾斜,就這樣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是第幾次?
除卻他走下白塔為她親手種上一株靈脈,這是第二次。
她嘴唇微動,還在偽裝:“我是桃桃啊……”
“她從不會用這種眼神看我。”南宮塵黑曜石般幽深的雙眸凝視來時,叫她有種被人全然看透的不自在。
這種眼神是什麼樣的眼神?
她明明已經收斂了平日眼神中的陰邪,為什麼他還是能一眼看穿?
崔故伶站在原地凝滯了很久,忽然就明白了。
就算她儘可能裝作純真,裝作良善。
但她模擬不出少女眼中的隨性和慵懶,灑脫和自然,也褪不掉自己眼中那焦灼的渴望和卑微的仰望。
她一直在仰望他。
從他是高塔之上的神明到他走下高塔。
無時無刻,每分每秒。
已經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她改不掉了。
如果是應桃桃呢?
崔故伶心底生著一汪冒著酸泡的泉眼,此時此刻,酸泉中掀起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洶湧浪花。
如果是應桃桃,她會怎麼做?
直接跑來抱住他?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是可以被這樣對待的嗎?
用散漫的語氣說原來你在這啊,我找到你了?
可如果她這樣隨意無禮地對他,他究竟著迷的是她的什麼?
“尊上一定恨我吧?”
在沉默了很久後,崔故伶放棄了去想應桃桃會怎樣的這件事。
被拆穿了身份,她本不想再裝,可在他的面前,她卻無法任由自己擺露出原本的模樣,就連聲音都變得輕柔了。
“若不是我,您不會死在迷津渡,更不會被鎮在阿修羅海下三百年,這三百年的痛楚,是我帶給您的。”
即使不是歡愉,但一想到自己能在他身上留下些什麼,崔故伶心底就有種莫名的暢快。
南宮塵的眉眼卻染上一絲嘲弄:“你?”
崔故伶一愣,她從未在他臉上看過這樣鮮活的顏色。
哪怕在她的幻想中,她也很難想像他的臉上出現表情會是怎樣的模樣。
像他這樣一塵不染的神明,早該戒掉了愛恨與情緒,所以她也不敢去想。
可她看到了。
終於在某一刻,有了凡塵的氣息。
“難道不是嗎?”
南宮塵沒有回答,他只是問:“你想過來?”
此刻,她與他的距離不過幾米,她當然想。
這幾米的距離對她而言是漫長的需要用一生跨越的天塹,她發了瘋的想。
從前的他是天幕上永遠觸碰不到、只能仰望的孤星。
但此刻,孤星與她說話了,甚至觸手可及。
崔故伶低到了塵埃里:“我想。”
南宮塵眼眸深沉,如暴風雨即將到來的海面,潛藏著洶湧的暗潮:“如你所願。”
崔故伶瞳孔放大,不可置信。
困住她的血蛇鬆開了尖齒,她邁動沉重的雙腿走到他的面前。
他全身裹在血色的袍子裡,低頭垂眸時安靜又孤獨。
崔故伶站在了離他最近的地方,她忐忑不安,不知該說什麼,更不知該做什麼。
南宮塵抬眸,他伸出手,五指修長,透著令人著迷的冷白色,沿她吊著白裙肩帶的肩胛骨一路向下,游移到她的心口。他望著這張臉,但看的僅僅是這張臉,而不是這張皮肉背後的她的靈魂。
某一刻,崔故伶從他眼中看見冷到極致的顏色,被情愛惑住的大腦瞬間清醒,卻已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