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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笑著說:“求你了,至少讓我知道他還在不在世間,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
十八歲該是少女最好的年紀,若笑起,當如四月春花般明艷。
可她這一笑,卻好似夏夜的漫天星斗,廣袤璀璨,帶著些許與她年齡不符的落拓瀟灑。
“喂,羅侯。”她眼眸明亮,“少奶奶高傲了十八年,從沒求過人,就給個面子吧。”
第28章
會者定離,各有歸舟,她這一生,我註定走不到頭。
靜室, 無風。
羅侯掐滅菸頭,手指拂過浮生水鈴:“如果鈴聲清脆,意味著沒有招到魂, 如果鈴聲渾厚,則表示有靈魂體跟隨而來,聲音越濁, 靈魂體的力量就越強。你是藏靈身, 能看見我看不見的東西, 如果真把邪神招來,他跟你說什麼不用告訴我,他要把你帶走我不會管,也管不了。”
“知道了。”
羅侯:“真想好了?承和醫學院的事也不親自處理了?你要死了, 我接手後肯定會在靈師驅邪簿上抹黑李三九。”
桃桃問:“現在不招, 改天你還會幫我嗎?”
“絕不會。”羅侯果斷地說, “也就今天頭腦發熱了, 換個日子你想都別想。”
桃桃揚起下巴:“招吧,既然老頭子沒死, 也不在乎什麼身後名了。”
羅侯一手覆在桃桃手背, 一手覆上浮生水鈴。
富貴落在窗台,眼珠提溜提溜轉, 看看桃桃, 又轉頭看林泉。
它想飛到林泉的肩膀, 卻被一個眼神定了回去, 或許因為望見過黑夜, 他眼波染了些許的暗色。
羅侯五感消失, 桃桃望著桌上的鈴鐺出神。
這一次羅侯去了很久, 他一動不動, 仿佛入定了一樣。
桃桃雖然沒有言語,但微微蜷起的指尖出賣了她的緊張,就連富貴飛來她頭上時不當心抓掉她兩根頭髮都沒發現。
深夜寂靜,她能清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浮生水鈴發出了“嗡”的一聲響,沉悶厚濁。
羅侯睜開眼:“他來了。”
可鈴聲響了一聲後並未停止,而是繼續響個不停,聲音一下比一下更深、更悶,撞在人耳里竟叫人覺得心悸。
羅侯:“看到沒有?”
桃桃環顧四周,此時房間被一股強大的邪氣溢滿,一般邪氣有形無質,可此刻的邪氣竟然呈粘稠狀,厚重地壓了下來。鈴聲一下比一下更響,聲音渾濁不堪,可桃桃卻什麼也看不見。
除了她、羅侯,還有富貴,就只剩下窗邊的林泉。
“糟了。”羅侯望著浮生水鈴上散發出的黑氣,臉色瞬間變了,“邪氣太強,不是你我能應付的,你到底看見沒有?”
桃桃搖頭。
浮生水鈴的聲音越來越急,如夏夜瓢潑之雨濺入淤泥,嘈雜污濁。
羅侯以手壓住鈴身,嘴裡念咒,可鈴鐺卻不受他控制了,表面藍光褪去,竟然迸發出一道黑色的霧氣,直直朝他射來。
羅侯閃身躲過一道黑霧,又有數道如電光般直衝他而來,浮生水鈴不知為什麼突然噬主,羅侯手頭沒有法器抵擋,桃桃擋在他身前,單膝點地豎起桃夭,黑霧撞入桃夭的結界,被反彈回去。
緊接著,銀質的浮生水鈴整個變黑,一股龐大而陰森的邪氣從鈴中震盪而出,千萬道鋒利的霧氣緩緩瀰漫起來,於半空中短暫停滯後朝桃桃瘋狂湧來。
“讓開!”羅侯想推開桃桃,可桃夭的劍尖被她深深插入地磚的縫隙里,她雙手抵住劍柄,他無法挪動她分毫。
羅侯吼道:“你無法使用靈力,桃夭的結界擋不住它,你找死嗎?”
“別吵。”桃桃望著已然逼近的霧氣,一動不動,“我說過,一切後果自己承擔,死生自負。”
轉眼間,鋒利的霧氣已至,在刺破結界罩來之時,溫柔氣息落入她耳畔。
她雙眸大睜,卻只見一片漆黑,林泉柔軟的黑髮遮住了她的眼眸,隔絕了這房間裡的一切顏色,他單膝跪在她身前,將她攏入懷中。
“林泉——”
林泉一手搭在桃夭的劍柄之上,一手撐於地面,肩脊如竹,帶著清直的風骨。
黑霧盡數墜入他的脊背,他抬起頭,唇角滾出血珠,面容慘白如霜。
浮生水鈴鈴聲愈烈,再次凝聚起霧刃,林泉回頭,冷肅的一瞥落去。
剎那,鈴身上的黑霧竟如同髒污墜入白雪,消散了個乾淨,短短瞬間,屋裡的邪氣全部消斂,鈴聲也漸漸停息了。
羅侯望著浮生水鈴,蹙起眉。
下一秒,浮生水鈴寸寸開裂,在林泉的注視之下,轟然碎成湮粉,被夜風一揚,飄落得屋裡到處都是。
林泉用指骨揩掉唇邊的血,站起來。
桃桃丟到桃夭,抓住他的手腕:“你瘋了嗎?讓我看看——”
“我沒受傷。”
“別說屁話了,連羅侯都擋不住的邪氣,你一個一株靈師……”桃桃說到一半,停住了,因為她發現林泉在承受了那一擊之後似乎確實沒什麼大礙。
林泉笑笑:“好吧,是受了傷,但不嚴重。”
他拉下領口,肩膀上有一道黑色的鐘形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