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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龍故作輕鬆的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虛弱,他的調侃也沒能勸住伊薇特,反倒讓她的淚更洶湧了。
她心底甚至因和傷害他的人是同族而產生了愧疚感。
「我記得你曾做過一些麻醉藥劑?」普雷斯科問。
那些沾了藥劑的荊棘小球曾扎在他的尾巴上,產生過瞬間的麻感——彼時的綠龍健康強壯, 麻醉的藥效很快被身體代謝出去。
「給我的傷口來些那個怎麼樣?」
沒有比綠龍本身的自愈力更強悍的魔藥, 治癒藥劑對他來說本就無用。
但麻醉藥劑不一樣, 哪怕代謝很快, 能短暫的減輕疼痛也是好的。
伊薇特也意識到了, 她忙不迭的跑回工作間乾脆把所有煉製麻醉藥劑的工具一併拿過來。
她把藥劑塗到普雷斯科的傷口上, 藥劑用完了就現場製作。
在伊薇特的努力下,普雷斯科短暫的從傷痛中脫離出來,呼吸漸漸平穩。
勞累了一天,又大量動用魔力,伊薇特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瘋漲的草葉縮回去,溪水嘩啦啦的從空中灑落,月亮悄悄爬上樹梢。
伊薇特睡得並不安穩,她的眉心緊蹙著。既擔心普雷斯科的傷勢,又擔心追出去的扎克利遭遇不測,還擔心扎克利會牽累無辜。
伊薇特不知道的是,無數透明的粒子仿佛受到感召般,在她上空盤旋集結最後匯成河流一股腦的湧入她的身體。
伊薇特久違的做夢了。
她先是夢到一個愜意的午後。
微風吹過,草葉沙沙。陽光透過錯落的樹葉留下細碎的光斑。
眼眸明亮的綠龍趴臥在樹蔭遮擋的巨石之上,面前攤著一本故事書,他百無聊賴的翻過一頁,上下眼皮卻慢慢黏合。
下一刻,打盹的綠龍頭一歪從石頭上滾了下去。
綠龍瞬間清醒,下意識的展翼抖掉身上沾染的草葉。
——龍腹完好,雙翼完整。
一眨眼,夢境倏的變了。
深沉的夜。
月光扭曲枯樹,地上尚未燃盡的灰閃著零星的紅光。
慌亂的僱傭兵粗喘著奔逃,脆枝被踩出咔嚓聲,他不時回望身後。
下一刻,只顧看後方的僱傭兵甚至都沒看到他的敵人,人頭就毫無預兆的與身體割開。
人頭旋轉著落地,僱傭兵的表情定格,驚訝的望著他身體的方向。
半空中漆黑的龍翼一抖,血液順著他翼邊滑落。
融入夜色的黑色巨龍化作人形,他撿起地上的人頭,和手上提著的一串人頭串在一起,一起丟進了儲物戒指。
他重新走回僱傭兵團長屍體的位置,伸手從屍體身上拽下象徵身份的徽章。
黑髮的男人垂眸望著手裡的徽章,像是在回憶什麼。
下一刻,扎克利重新化作巨龍往西南方向飛去。
夜由濃轉淡,天邊的十字星尚未隱去,獅鷲城的冒險家公會大門就被扣響。
值守的接待員揉著惺忪的睡眼出門,只見門外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黑髮年輕冒險家。
「早上好冒險家,正常情況下,冒險家公會九點開始辦公,建議您以後九點之後再來。」青年只是提醒一下。
看著對方眉間染上的霜露,青年勉強壓下睡意關切的問道:「不過您有什麼要事嗎?」
「公會會長家住哪裡?」
隨著對方開口,似乎周圍空氣都變得沉甸甸的,以至於青意識的抬頭望了眼天,以確定是否烏雲壓頂,將有暴雨來襲。
天氣並無異常,青年重新將目光放回黑髮冒險家的臉上。
這問題不合規矩,青年正要用模板拒絕,就見黑髮的冒險家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串什麼,隨手掛在冒險家公會大門的門柱上。
青年的目光一轉,當即身體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那是穿成一串的人頭,人頭個個表情驚恐而又猙獰,血液尚未完全凝固,順著門柱緩慢的流淌,
青年認得他們。
那是城中頗負盛名的鬣狗僱傭兵團,據說傭兵團團長的大劍是由紅龍的利齒鑄成,鋒利無匹,銳不可當。
「我答應她不會濫殺無辜。可如果你不肯告訴我公會會長的住處,那麼你就是在包庇兇手,你並不無辜。」
青年驚恐的看著對方,身體抖如篩糠。他哆嗦著抬起手臂,指向城中一棟尖頂的紅色建築。
扎克利毫不猶豫的轉身,披著黎明前最後的朦朧月色繼續往前趕去。
整座城市都在沉睡,扎克利毫不費力的攀著路邊的樹和牆縫,輕易的打碎窗戶,躍進了紅色別墅二樓的臥房。
用來防禦和示警的法陣絲毫沒有發揮它們該有的作用就輕易的被他踩碎。
熟睡的公會會長驚醒,還不待他反應過來什麼,就已經被青年從床上拖下來。
「誰掛了獵龍的任務?」對方一邊這麼問著,一邊用力氣大到非人的手掌死死的將冒險家公會會長按在地上。
胸腔擠壓地板,劇痛里似乎可以聽到肋骨斷裂的咔咔聲。
臉頰也被按死在地上,公會會長翕動嘴唇,艱難的說出兩個字,「領主。」
「雖然我已經知道是他,但還是來找你確認一下,免得我找錯人。」
烏黑的眸子冰冷的看著他,公會會長竭力轉動眼珠去看對方的模樣,卻在看清對方眼眸的一瞬,錯覺對方是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