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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太聰明了,太會算計了,所以一開始真的很占便宜,屢戰屢勝。但是過了某個界限之後,他就開始一直輸,一直輸了。
鳩摩岡道:「不過這讓我想明白了一些問題了。」
羋尤道:「是聖后帝凝為何敗得如此之快,對嗎?」
鳩摩岡道:「對的,聖后帝凝聰明絕頂,每一招都無比狠辣,每一招都打得主君贏缺痛徹心扉,甚至一開始的鬥爭,贏缺陛下都是輸的。每一次聖后帝凝都是占盡了便宜,但沒有想到過了某個界限之後,聖后帝凝失敗是排山倒海式的,忽然之間她的名譽就崩潰了,天空書城的威嚴也就毀滅了。」
羋尤沉默。
因為某種程度上,聖后帝凝和他羋尤是一樣的人。
兩個人都極度擅長算計。
鳩摩岡道:「其實論算計,沒有人能超過贏缺陛下,他才是真正的智近乎妖。但是登上大位之後,他就很少用這種算計,甚至在毒計和陰謀上,他的反應比傅採薇還要緩慢一些。」
羋尤道:「你無非就是想要告訴我,我和聖后精於術,而贏缺精於道,他才是王道。」
接下來,兩個人停止了下棋,又開始進行爭辯。
上一次爭辯,鳩摩岡基本上是輸多贏少。
而這一次爭辯,鳩摩岡竟然是贏多輸少。
爭辯的最激烈的時候,每一句話都戳中了羋尤內心最深處。
因為鳩摩岡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現實的依據作為佐證。
然後,雙方誰也不理會誰。
又過了很久。
羋尤忽然道:「你妻子和你決裂,你痛心嗎?」
鳩摩岡想了一會兒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很多東西我都不敢去觸及,傷口太深了。」
他的兒子死於柔蘭大屠殺,他的妻子林妙羅把一切都怪罪在他的頭上,怪罪在改革派頭上,於是和他徹底決裂。
鳩摩岡道:「我很年輕的時候就離開了雪山王國,前往大夏帝國。因為仰慕你們的文明,所以沒有回來,而是一直留在大夏帝國花花世界,迎娶了貴族之女林妙羅。所以我已經背棄了家鄉,我已經沒有根了。兒子和妻子,就成為了我的一切。結果……」
羋尤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妻子能原諒你,體諒你,你們還能破鏡重圓嗎?」
鳩摩岡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能了,真的不能了。時間太久了,我們曾經有過破鏡重圓的機會點,但因為雙方的愛意不夠濃烈,所以……沒有機會了。」
然後,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接著,鳩摩岡道:「在你心目中,情感最深的人是誰?」
羋尤想了很久很久,沙啞道:「我不知道,我妻子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但是我對她沒有太深的感覺,她對我羋尤,大概也是這樣的。因為我這個人太疏遠了,我們這種人是無法交心的。」
鳩摩岡道:「所以在你心目中,最最重要,感情最深的是兒子羋心是嗎?」
羋尤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在最關鍵時刻,他背叛了,甚至謀殺我,就是為了奪取我的修為和身體。我是不是痛心疾首,我是不是痛徹心扉?」
鳩摩岡道:「那你痛徹心扉了嗎?」
羋尤道:「非常非常痛,但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痛。鳩摩岡你知道力量是相互的嗎?我推牆一下,牆也推了我一下。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對待別人了,那別人這樣對待我,為何要感覺到奇怪?為何要痛心疾首?」
鳩摩岡道:「其實……我也算是無情之人。我的妻子身體活生生被撕裂,成為了白骨領黑暗之樹的心臟供給者,但我也不是很心痛,也沒有很憐憫。你說我是不是冷血之人?」
羋尤想了一會兒道:「其實,你只是自我隔絕。你之前的記憶太痛苦了,所以你就把過去的你徹底封閉了起來,完全不去觸及,於是就冷卻了下來。在接下來的時間內,你把所有的精神和靈魂都投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就是贏缺大業,包括贏缺的家人,包括贏缺的孩子,包括聞道子等人。我問問你,如果有人要殺贏缺的孩子,只要你自殺就能挽救,那你會自殺嗎?」
「會,會,會。」鳩摩岡道:「收回你的話,不許說殺這個字。別說性命威脅了,就算用他一根手指頭威脅我,我大概也會就範的。」
羋尤道:「這就是了,你的情感明明充沛到了極致,哪裡是冷血無情啊。只不過你把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在贏缺一家人身上了,傾注在聞道子等人身上了。贏缺不僅僅是你的主君,在你心目中他也如同你的兒子,而聞道子等人就是你的親生兄弟。你的感情,真的是很豐富啊。」
鳩摩岡道:「那你呢?你和帝凝,帝歆是親生兄妹,而且還是三胞胎。而且羋心,羋寰等等都是你的親生孩子,你對他們的感情豐富嗎?充沛嗎?」
羋尤道:「並沒有。」
然後,兩個人沉默了。
羋尤忽然問道:「鳩摩岡,這些年你幸福嗎?」
「算吧。」鳩摩岡道:「不去觸碰之前的痛苦記憶,完全沉浸在現在的世界裡面,儘管依舊有些灰暗,但內心卻有強大的支撐。」
羋尤道:「我沒有……我一個都沒有。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孤獨一人的,我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信賴。我是無情之人,因為我不信任任何一個人,我也不愛任何一個人,所以也沒有一個人會思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