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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小鎮和雪嶺迷宮可以算得上是“無人生還”了, 倖存者寥寥, 可霧城呢?
就算三個地方的情況不同, 前兩者出事時, 都可以說是處於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 霧城則不一樣。就算被迫靜默,它也沒有真正與外界斷了聯繫,這上面的差異足以導致結局的不同。
可姜魚仍然有種不妙的預感,林西鶴亦然。
林西鶴的直覺甚至比姜魚還要強烈,因為他有超感。今夜的霧比昨夜還要濃,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而霧中的那種特殊的異能元素,也變濃了。
如果說昨天還是濛濛細雨,今天就是鵝毛大雪。
醫院門口是亮著燈的,燈光散霧的效果,也比昨晚要差。兩人從燈光里一路走進濃霧中,林西鶴仔細感知,驀地又伸出手去,手掌攤開向上。
“下雨了。”他感知到手上接住的細小雨珠,抬頭看。
“這麼晚了,防禦指揮總署的人應該沒有在搞什麼人工降雨。”姜魚也抬頭看,“是霧變成了雨?”
林西鶴收手,用手指捻了捻那水珠,“這裡面異能元素的濃度過高了。”
一場雨開始襲擊霧城。
起初,那看起來只是一場雨,但很快人們就發現,這哪裡是一場普通的雨,分明就是魔法攻擊!
人類的身體要比其他的變異動物脆弱得多,在異能方面,也無法自然進階。而野外的動植物大多是沒有什麼系統的進階方法的,積累得多了,自然就進階了,方式簡單粗暴。所以當那些特殊的異能元素席捲全城,動植物加速變異,甚至出現大規模暴走時,人類卻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
這是一個飯餵到嘴邊,還需要特定的方法來進食的種族。智慧讓他們成為了自然界的霸主,但這無法掩蓋他們本身足夠脆弱的事實,現在,問題就出現了。
人體是無法直接吸收空氣中的異能元素來使自己進階的,這百年來,大家也早已習慣了空氣中異能元素的濃度。
打個比方,這就像人類賴以生存的氧氣濃度,過高、過低都不行。環境一旦發生變化,慢慢適應還行,卻絕不可能驟然改變。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就是——過高。
而且是某種特殊的、效果是催化的異能元素的過高,它原本還只是飄散在霧裡,對人的影響不是很大。現在直接凝成雨落下,淋到雨的人異能開始變得不穩定,甚至失控,身體也逐漸出現其他症狀,頭痛、發燒、乏力、狂躁等等。
恰似某種無法根治的病症——基因崩潰。
林西鶴的母親明卉就死於這種病。
接二連三的噩耗從城市的各個角落裡傳來,巡邏隊火急火燎地全城通知,不要淋雨、不要淋雨、不要淋雨。
而當他們在奔忙中,再次看到牆角上的“快逃”二字時,堪稱觸目驚心。
姜魚的心也不靜,抬頭看向林西鶴的側臉。他蹙著眉,臉色蒼白,唇色也很淡。
她告訴自己這只是重傷的表現,但隱憂驅使著她,第一時間把林西鶴拉到了避雨處,再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傘。
可當她把傘帶回來,看到蹲在街邊屋檐下,身上好像沒沾到多少雨水,臉色卻比剛才更蒼白的林西鶴時,心跳還是像漏了一拍。
林西鶴背著一個廢物的名頭背了二十幾年,人人都以為他只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但其實他不是。只是因為父母的基因都太過強大,以至於兩者對沖,造成了他只是個普通人的假象。
此時此刻的林西鶴,像狼退化成了一隻大狗,在等著別人把他撿回去。姜魚撐著傘在他面前蹲下,忍不住抬手拂去他鬢邊垂下的髮絲,輕輕捧著他的臉頰,問:“難受嗎?”
林西鶴卻還有空開玩笑,“我好像體會到了陸生的感覺。”
異能攻擊對林西鶴無效,除非強到金四柳那個程度,量變達成質變。但嚴格來說,此時的雨並非異能攻擊。
不是攻擊的“攻擊”,反而對林西鶴造成了影響,因為他有超感。
他對異能元素的感知太過靈敏了,身體就像時刻在高速運轉的cpu,有過載的風險。如果是平時還好,可現在他剛經歷過一次大戰,受了不小的傷。身體和精神上的損傷都太大,在如此充沛的異能元素的衝擊下,超感就反而成了他的累贅。
這不就像陸生一樣麼?破敗的身體,強大的精神系異能,最終會不可避免地導向崩壞。
不過難受歸難受,三十歲的林西鶴在姜魚面前,又找回了一點年少時的英雄情結。他站起來,神色自然地從姜魚手中接過雨傘,撐過她的頭頂,說:“別擔心,暫時還沒事,比起我——”
姜魚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城外。
周亓和藺南正在攔截變異生物的最前線。
凡是霧籠罩的地方,都下了雨。大雨傾盆,周亓穿著雨衣,蹙眉看著眼前在不安躁動的獸群,嘴唇緊抿。
這雨來得太不湊巧,破壞了他的很多布置。本該被驅離的動物又開始徘徊,恐怕不會再“聽話”地離開。
最重要的是,他們這邊也有減員,因為這裡根本沒什麼可以避雨的地方。
“接下來恐怕是一場硬仗了,但我想再試試。”周亓道。
語畢,他也不等藺南回答,再次將手抵在唇邊。清越的哨音響起,時而如同鳥鳴,時而如同野獸的長嘯,一聲聲,傳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