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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說可以出門了,但我仍然小心為上,直到第十五天時才換上一件不起眼的長裙,悠悠地出了門。
在小屋裡憋悶了十幾天,可真夠嗆。走在狹窄的小街上,竟有一種刑滿釋放的感覺。
街上有一種沉悶壓抑的氛圍,仿佛有某根弦被緊緊繃著,就要被觸斷。
精靈們穿梭往來,低著頭,走路很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街角。我算了一下日子,今天正是趕集日,照理應該很熱鬧,街上卻較為冷清,完全沒有往常趕集日的喧鬧場面。
我走著走著,低頭踩著碎石子路,偶然抬眼,看到了街頭拐角處一幢白色大房子,房前還有一片很大的花園。
這是曾經的亞倫德公爵府,我曾在這裡住過很長時間,以他的侍妾或情人身份。
我仰起臉,看了一會兒,心中湧起說不出的酸味。
在外遊蕩了二十分鐘後,我準備打道回府。路過街市時,正逢散市,攤販收攤,人流偏多,我在裡面擠來擠去。
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男人的腳背上,男人開口便罵:「哪個不知死活踩了老子一腳?」
我忙連聲道歉:「實在對不起,我剛剛……」
才說了半句話,下巴就被人輕佻地抬起,傳來那男人油滑的聲音:「呦,妞兒長得還不錯嘛。」
幾個男人聚攏了過來,嘻笑打鬧,「可不是,獵頭,你撿到寶了。」
我冷眼看著那幾個男人,見他們穿著一身花哨的長衣,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就知道不是些好東西。
「怎麼辦,妞兒,你剛踩了大爺我一腳,要怎麼賠?」那個叫獵頭的男人長得歪瓜裂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往我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嘻嘻笑著。
「獵頭,我看不對,」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小無賴拉住他,「這女人像是出身貴族之家。」
他嗤笑起來,道:「看她身上穿的不過是普通衣物,怎麼可能?」
我冷著臉,轉身欲離開。幾個無賴一哄而上,將我團團圍住。
周圍的人們見狀,紛紛避開,生怕惹事上身。
我怒道:「你們想幹什麼?不就是踩了一腳,我已道歉了。」
「妞兒,爺們我就是看上你了。你要是嫁給我作妾,有你的福氣享。」獵頭嘻皮笑臉地道。
我憤怒吼道:「再不滾開我就不客氣了。」
我捏緊了拳頭,準備與他們拼了,雖然打不過,可比束手待斃的好。
幾個無賴笑得更大聲,路過的精靈避之不及,沒一個敢多管閒事。
刀疤無賴笑嘻嘻道:「妞兒,看你年紀也不小了,火氣還這麼大,恐怕需要我的獵頭大哥給你消消火了。」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我氣得臉色發青,將拳頭捏得更緊,準備拼死也要衝出重圍。正要衝出的時候,身後忽然飄來一個異常熟悉的男性聲音:「夫人,您出來得太久。大人已等不及,親自來接您回家。這裡就交給我們好了。」
吉羅?我的身子劇烈一震,硬生生定在原地,無法迴轉過身。
幾個無賴剎時呆住,看著我的身後,面露懼色,瞬間化為石像,一動不敢動。
行蹤暴露,我頭痛欲裂。
一輛極為高貴典雅的白色馬車緩緩駛了過來,停在了我面前。整個集市變得安靜,鴉雀無聲。
精靈們全都屏住呼吸,或站集市內,或在集市外,或站我們四面左右,驚異地看著這戲劇性的變化。
我遲遲不肯上馬車,吉羅走過來,向我微微彎身:「夫人,請。」
我仍然不動。眼光一瞥,見那幾個無賴已嚇得面無人色。
吉羅再次請我上馬車,我輕聲回絕:「不必了。」
我理了理衣裙,轉身離開,就要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不過才走幾步,亞倫德冰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李欣然。」
我的腳步沒有停住,又走了十來步,一堵高大的人牆擋在了我面前。
我緩緩抬起了眼,這一看不打緊,差點被嚇了一大跳。
眼前男人憔悴不堪,眼睛紅紅的,布滿了血絲,下巴上不少亂七八糟的鬍渣,臉龐兩邊深深瘦削了下去。
他看起來就像大病過一場,臉色慘白若紙,唇色青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定定地盯著我,我冷冷地看著他。
這個憔悴男人太陌生了,我幾乎不認識。
那個從來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邪魅冷酷美男於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只是一個曾經虛浮的完美幻覺。
奢華的白色馬車再次駛了過來,停在我們面前。
「要我抱你上去,還是你自己上去?」他沙啞著問我。
「我能不能不跟你走?」我問。
話音剛落,我整個人就被他毫不客氣地打橫抱起,直接扔進了馬車。我狼狽跌在了軟座上,摔得生痛。
他優雅地登上馬車,坐在我身旁。
馬車緩慢朝著行駛,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前,啞聲道:「你差點兒把我嚇死。」
他把我擁緊在懷中,冰涼的身體因他的懷抱而徒然溫暖。我的呼吸變得困難,他的氣息令我紊亂,令我無法無法呼吸。
我居然有種強烈的失而復得的心情。
我相信他也一樣,因為他的眼底露出強烈的喜悅。
我無法對他說出我要走,我要離開他。我不忍心讓他再為我受苦。所有的眼淚堵住了我的喉嚨,讓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