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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覺睡到了天亮,剛剛一腳踢開了被子,一瞥眼卻驚見希斯諾坐在我床邊,嚇得又忙撈回了被子,蓋住身體,「你怎麼在這兒?」
「你昨晚見過裴斯納亞倫德了?」他悠悠地問。
「你就為這個大清早來找我?」
「也不完全是,」他微笑著對我道,「我是來邀請你一起吃早餐的。」
「那麻煩您老先出去,這樣我才方便換衣服。」
梳洗過後,換上一條不算華麗也不算樸素的長裙,我才出了門。希斯諾牽住我的手,帶著我一同前往飯廳。「你總是喜歡打扮得這麼低調嗎?」他問。
「嗯,這個我承認,我不大喜歡引人注目,因為那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人心難測,誰知道圍觀的人會不會因妒生恨。」我誠實地道,「所謂災禍,總是發生在那些愛炫的人身上。」他也許是第一次聽到「愛炫」這個詞,但卻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
「那麼,」他的眼睛裡有著濃濃的笑意,「你這種行為算不算是一種沒有自信的表現?」因為害怕別人嫉妒,害怕別人羨慕,害怕別人陷害而刻意低調隱藏起自己,是不是也算作一個生活上的懦夫?
「算吧,」我再次誠實地道,「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我不愛爭鬥,還非常懶散,不喜歡動腦筋搞那種明爭暗鬥。我是個天生的藝術家,而藝術家總是單純的,那些麻煩事能避就避吧。」
「我是個天生的藝術家」,我媽媽經常說起這句話,久而久之,這句話也成了我的座佑銘。所謂藝術家,是指在某種程度上與世隔絕,且不懂人心叵測的那些人。我也許不是一個純粹的藝術家,可是卻有這些藝術家的怪脾性。
用過早餐後,他與我一同站在宮殿台階的最高處看雪。「你今天不去政議宮嗎?」我看著那些紛揚而落的雪花,好奇地問道。
「勁敵出現,我不敢掉以輕心。」他微微靠近了我,半調侃道。
我說道:「有時收攏得太緊,未見得是一種好的靠近方式。相反,放開,鬆開,還能讓前方的路能延伸得更遠。」
他微怔一下,金色眼瞳里發出了光,「你所說的話還真是頗有深意啊。」
「我感覺你就像是我的一個很好的朋友,是那種很值得談心說話的朋友。可是僅止於此,再也沒有過多的感覺。如果還要強求更多,只會讓關係疏遠得更快。」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其實,你也沒有愛上我,對嗎?」
「你是這樣認為的?」他的語氣里有深深的嘆息。
「你不過是被當初的我所感動,」我道。在王宮待了這麼久,多多少少也聽過了一點關於精靈血淚的傳說,便又補充了一句:「為我的精靈血淚,對嗎?」
「其實,你不必如此,」我說道,「雖然我不敢肯定你是否仍愛阿芙拉王后,但我知道你也並未愛上我。我很享受我們現在的關係,一點都不累,還讓我有種如釋重負,完全放下的感覺。如果學不會寬容,學不會付出,不懂得什麼叫放手和珍惜,希斯諾,你便永遠不會懂得真正的愛情。」
他的臉上有過瞬間的愣怔和無措。
「希斯諾,還記得我說的嗎,」我輕握起他微涼的手,「你就像個任性的孩子,還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你懂得去爭取你想要的,可是卻在爭取的過程中扭曲了你的愛。」
「是嗎?」
「也許,」我拉著他走到另一方向看落下的雪花,「比如說如果有女孩愛你,你也愛她,只是因一時的誤會而離開,你可以竭力去爭取。但如果她不愛你了,而你也非真的愛她,那麼就可以放棄了;如果她不愛你,而你仍愛著她,你便可以想辦法去挽回她。但在挽回的過程中,採用非常手段甚至不惜傷害她的話,這段愛情就岌岌可危了。」
他笑了起來,「哦,真的?」
我把臉轉向他,笑言:「如果不是真的,我就是小狗。」
阿芙拉王后至今仍被囚在某個深宮裡,這是我聽來的消息。那場內亂過後,沒多少人見過她。她傷透了塔爾特王的心,也無法獲得塔爾特的子民的原諒,為了平息眾怒,這位塔爾特王便將她幽禁了起來。
如此看來,喬諾特千方百計行刺希斯諾,原是為了救他的情人出來。
也許因為希斯諾深諳這個行刺的真正原由,才沒有對喬諾特的刺殺行為加以計較,也未向迪爾的國君施壓要求嚴懲他。正是因為他明白,喬諾特是一個真正愛阿芙拉的男人。
看著希斯諾的眼睛,我的心中徒然一軟。其實,他是一個心地不算太壞的王。他對阿芙拉始終是仁慈的,所以,才沒有傷害喬諾特。
「如果我早知這片大陸上還有你這樣的女孩,我不會執著地與阿芙拉舉行婚禮。如果當時,你沒有在我的婚禮上消失該有多好。」他定定地注視著我。我不禁再次微笑,道:「你不知道嗎?希斯諾王,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第四卷 第六十二章 驚悸之旅(一)
亞倫德伯爵是同亞斯蘭國的使臣一塊來的。我不清楚他是否是為我而來,但自那晚在花園「偶遇」後,我就再也未見過他。又過了幾天,聽說他已離開王宮,準備回國。我才暗暗鬆了口氣,那傢伙總算走了。我如今還真有點怕他。雪夜中的他,渾身上下隱隱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殺氣,還似乎有種揮之不散的血腥氣味。他的眼神貌似平靜,卻潛伏著某種暗流,仿佛隨時可以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