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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柔軟精美的深灰色地毯上,我的心一點點懸了起來。
宮室的最前端,有一張極大極大的紅玉美床,長長的綠色床幔飄柔地垂在地上,從床腳一直延伸到宮室的正中央。
「來了啊……」一個蒼老病態的聲音從床幔里傳了出來。
「是,太后。」領頭的侍女恭恭敬敬地道。
床頭侍女們將床幔緩緩打開,一個瘦弱憔悴的美婦正靠在床頭,她的下巴尖尖的,一雙凌厲的眼睛顯得尤其大。
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覺她是一個美人,現在,雖憔悴削瘦得不成樣子,但五官仍能流露出當年美貌的風采。
她畢竟是亞倫德的母親,亞倫德長得那麼帥,她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此刻雖然瘦弱,但周身仍散發出盛氣凌人的氣質。
她的眼神犀利,審視地盯著我,啞聲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勝了?」
「勝?」我反問她,「你覺得我勝了嗎?」
她臉上露出慍怒,刻薄地冷笑:「我還是那句話,你永遠都配不上我兒子。」
「我知道,只有您才配得上她,」我慢慢地道,「就連你兒子現在的正牌妻子,您從來都未放在眼裡。」
她抿嘴一笑,眼角刻出深深的魚尾紋,「那你倒說對了。」
我冷靜地注視她,眼睛裡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她嘲弄地回視我,臉上全是冷冷的輕視。
半晌後,我才問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我雖病重在床,可卻並未糊塗。我兒子這次是要執意封你為後了,哪怕將會為此得罪蜜雪兒王后的家族。」
「你想我怎麼做?」我直接問道。
「你會聽我的?」她的嘴角咧開一個貪婪的笑。
我淡淡道:「你說吧。」
「我想你死,可不可以?」
我靜靜地站在她床前五步遠的地方,身上的氣息漸漸冷冽。
「我就知道你這妖婦不會同意。」她惡狠狠地道。
我慢慢揚起一個明媚的笑,「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先死,我才會死。」
「你這個妖婦,滾,滾,快滾」她重重地咳嗽,用乾枯的手指抓住枕頭,狠狠朝我扔來,侍女們慌忙扶穩歪歪倒倒的她。
枕頭飛來,墜落在地,白色羽毛落滿半空,有種破碎的美麗。我冷然地避開,轉過身,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妖婦,妖婦,我兒子怎麼會看上你這個妖婦……」
身後傳來歇斯底里的咒罵和絕望的哀哭,「滾,滾,快滾,和我兒子一樣不省事。」
皇太后早已失勢。在她的兒子登上亞斯蘭王位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失勢。亞倫德以她體弱為理由,把她送進了最偏僻的宮殿,拔下數隊衛兵重守,平日除了重大節日外,不讓她踏出一步。
此舉當初得到了亞斯蘭前王后的贊同。她早覺得亞倫德的母親是個麻煩女人,明明沒什麼心計,偏偏又喜歡自作聰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利益損失,她認為這女人還是安心養病好。
亞倫德母親對這位王后惱恨至極,在她看來,王后的態度無異於過河拆橋。她捧她的女兒做了兒子的正妻,她們卻想拋下她獨享榮華。
她曾偷跑出寢宮,質問前王后。前王后卻對她的怒罵坦然處之,沒有一絲內疚神色。兩人後來扭打成一團,就像市井村婦一般。前王后咬傷了她的手,她的指甲划過了王后的臉。
算起來,還是前王后要吃虧一點。前王后的女兒,亞倫德的正妻蜜雪兒,憤怒地將自己婆母禁閉在寢宮,又拔下了五隊衛兵嚴加看守,再不讓她走出一步。
亞倫德對這一切裝聾作啞,視而不見母親一次又一次發來的求助信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切全交由妻子處置。
這些都是我從已升為後宮總管米塔的嘴裡得知的。在我從皇太后的寢宮回來後,米塔隨同尤妮已在室內等候。
一番敘舊過後,她們對我說起了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尤其重點提及亞倫德對我所謂的思念之情。
我只是淡淡笑笑,臉上的倦色,表示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們見狀,又說了安慰的話,便準備離去。米塔是後宮裡的高級女官,要回側殿處理繁雜事務,尤妮則留在了我的寢宮,成為我的貼身女官,為我處理日常瑣事。
小睡了一會兒,睡得很不好,滿腦子裡都是密密麻麻的心事,醒來時卻又一件都不記得。
「尤妮,」我的嗓子有些冒煙,「給我倒杯水。」
床幔被掀開了,一個頎長俊美的男人身影出現在床頭,他將水杯遞給了我。我微有詫異,接過一飲而盡,他又拿過了我手中的空杯子。
喝得太急,我微喘著靠坐在床頭,他用手帕輕拭我的唇邊,我皺眉避開了。
「常皺眉很容易老的。」他開玩笑似的道。
夕陽的餘輝遍灑在我的薄被上,染上一層奇異的紅暈,慢慢地浸染擴散,有種動人的美麗。
我的眼神清澈冷冽:「你只留得住我的人,卻留不住我的心。」
他深深地注視我,眼裡跳動著異樣的烈焰,「我只知道,我一天都不能沒有你。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還是如此。」
我的唇角慢慢漾開一縷譏諷的笑,「多謝你的深情。」
他的眼神深邃,聲音低啞:「愛你,欣然,我們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