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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斯蘭國近千年來的皇族世家的糾紛表明,家庭慘劇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子弒父,母弒子,母子聯手殺父,或父子聯手殺母,兄弟姐妹相殘,已成為貴族家庭里的見怪不怪之事。
對亞倫德來說,越晚有子女越好,以免在自己正當盛年時子女已成長到可叛逆的年齡,引發殘酷的家族紛爭。他現在甚至不在乎有無子女,等到某天真需要兒子時,得到也很容易。
子女成年後極易與出身高貴的母親聯手反叛自己的父親。因此這些世襲貴族之家的最高權力者對親生子女很難上心,對私生子女越發殘忍無情。
為了權益需要,他們可以眼睛不眨地殺掉親生子,還可以毫不留情地將私生子女們開膛剖肚。
弱肉強食的精靈世界,你若處在食物鏈的底端,便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或許,生存鬥爭本身就是殘酷的,無論在哪個世界裡,適者生存四個字始終是恆古不變的真理。
幾天前,亞倫德也許察覺到我對他的不滿,對我道:「你覺得我殘忍,但你知道我仁慈的結果會如何?」
「我不想知道。」我別過臉,不願理會。
「一旦仁慈,我有天會比那些被我放過的敵手的下場更慘,具體會怎樣我就不想多說了。」
陰雨綿綿,烏雲就像會壓下來,沉沉黑灰的雲如倒潑了的墨一般渲染著天空。雖是午後,室內卻燃著燭台,安靜的橙黃光亮淡然閃爍。
他說完這句話後,眼神沉靜,神色坦然,仿佛口中的兇殺事件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生活在這個世界,覺得害怕嗎、痛苦嗎?」我忍不住問道,「親生子將來可能背叛你,同時你也對他們殘忍無情,你覺得這樣有意義嗎?」
他輕輕微笑,淡定從容:「害怕、痛苦只能讓你死得更快。親生子和我的利益之爭,在將來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沒有意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贏。」
「難道你們就沒有感情沒有心嗎?」
「如果感情過於充沛,像你一樣,我必會死得比那些情人和私生女更慘。」他的笑容溫柔迷人,「欣然,你幸而有我,也幸而被我愛上。」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憤憤道,「你的情感既然不夠充沛,又怎可能真正愛上誰?」
「正因為我的感情不夠充沛,所以我只能愛上你一個。我甚至對我的子女都無法給予更多的愛,我無法愛他們,正像他們也無法真正愛我一樣。終有一天,我們會成為對手、敵人,甚至互相仇恨殺戮的對象,但你和我,卻永遠也不可能。」
當時我震在他面前,滿臉不敢置信,幾分鐘後,又充滿了哀傷,難道這就是親情血緣關係的宿命結局?
抬眼看去,昏黃燭光下,亞倫德的表情雲淡風輕,眼神平靜從容,似乎已做好了與子女們戰鬥,甚至被他們殺戮至死的準備。
深夜裡的大雨嘩嘩下個不停,時而傳來轟隆隆的雷聲,交替著銀色的耀眼閃電,瞬間幾秒照亮房間。
思來想去,實在睡不著,便起了身,將床邊的外衣披上,拔開床幔,輕輕地向門口方向走去。
「你去哪兒?」亞倫德僅著一件寬鬆長袍,向我走來,長長的緞帶鬆懈開來,若隱若現裡面的光裸身體。
「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過來?」我微怒道。
他的眼睛裡蘊涵著促狹的笑意,道:「沒問題。」
打開瑰麗的房門,門前兩個侍女正靠在牆邊半打瞌睡,一見我和亞倫德,兩眼圓睜,嚇得魂飛魄散。
「沒事,」我微笑道,「公爵大人寬宏大量,不會與你們計較的。」我轉過頭問他:「是不是?」
他的眼睛裡閃動著似笑非笑的神色,盯看我幾秒,才從牙齒縫裡吐出一個字:「是。」
我逕自走到了精緻小巧的嬰兒房,亞倫德跟上兩步後,便牽住了我的手。幾個保姆見我和亞倫德深夜到來,面上掠過幾抹驚訝,行禮過後,魚貫退出。
我輕撫著睡著兒子的小臉蛋,注視著他睡得香甜的睡顏,一股沒由來的哀傷湧入心田。
難道這麼可愛的兒子將來要與他的父親為敵嗎?我又抬臉看了一眼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此時正用一種溫柔的眼神望著他,發覺我看著他後,又轉臉看向了我,臉上露出柔情的微笑。
我怔怔地呆住,那一瞬間,忘記了剛剛煩惱的一切,有種恍惚的錯覺,仿佛我們又回到初識的那座溫泉,他仍是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我仍是那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異精靈。我們之間似乎沒有任何的交集,他看不起我的侍女身份,我也瞧不上他的陰森氣質。
後來的後來,我們又是怎樣走在一起了呢?他說是因為他不知不覺地被我吸引,十來天不回伯爵府後滿腦子都是我,才讓自己確定了心意。
而我呢,則和所有迷戀他的女孩一樣,被他吸引純粹是一種生物吸引。後來又出現了許多風雨波折,才讓我對他產生了更深一層的情感。我相信他也一樣。
我強迫這個肉**靈精神戀愛,不讓他輕易得到我,才使我們之間有了進一步的發展。我所做的這些並不是刻意的,完全是性格使然。都說性格決定命運,那麼,我與他現今的命運是不是也是早已註定的呢?
「你在想什麼?」他低低問我。
我搖了搖頭,什麼也未說,不想吵醒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