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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張阿花新一輪的第七步。
她本該跪下叩首了,可她的動作卻因感受到若有若無的窺視而變得遲緩,膝蓋沒有及時彎下去, 瞬間在所有的朝聖者中顯現出來, 甚至被後方的朝聖者撞了一下, 踉蹌著往前挪了一步。
捫心自問,張阿花覺得自己與別的朝聖者沒有什麼不同, 都是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磕著頭、行著大禮從渝北城來到魔城的。
哪怕是魔修, 也絕不可能發現她曾在渝北城悄悄售賣《無相周報》的「黑歷史」。
況且, 她現在的穿著打扮可與渝北城的時候完全不同了,現在破破爛爛的像一個小乞丐,怎麼可能有人能認出來呢?
這樣想著,張阿花的心稍稍安定,她神色如常地跪下磕頭,甚至還分得出神去看遠處的禮儀監察。
「好久不見。」
一個熟悉的聲音竄入張阿花的耳朵里。
她抬起頭,一眼看到在渝北城遇到過的「正道雙星」。
張阿花當然認識「正道雙星」。
不僅認識,在渝北城的時候, 她還曾向「正道雙星」賣過一份《無相周報》, 甚至被他們抓包自己往願滿箱內許願。直到很久以後, 她才知道這對謫仙似的人物是「正道雙星」。
可現在對她來說,這兩人不是什麼「正道雙星」,而是「正道雙煞」。
張阿花說話都結巴起來,「你、你們想做什麼?這裡可是魔城,有魔主庇佑,你們不能亂來的。」
「庇佑?」唐元晴玩味地把這個詞在嘴裡嚼了兩遍,眼光直直地看向張阿花,說:「你識字、又賣過《無相周報》,應該清楚魔主和他手下的魔修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張阿花苦笑,像個經歷了滄桑世事的老人一樣說:「我只是想討生活而已。如果世間只留向魔主許願這麼一條路可走,那我是必定要去走上這麼一遭的。」
唐元晴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張阿花慌慌忙忙地拽了一下唐、葉兩人的衣袖,然後她自己直接五體投地,行了一個大大的禮,與其他朝聖者沒有什麼區別。
「蹲下!你們想害死我嗎?!」
張阿花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敢呵斥「正道雙星」。
唐元晴和葉奎辛本就不打算現在立刻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們也不可能像別的朝聖者那樣行大禮,只是蹲了下來,「不跪、不拜、不磕頭的人還會被殺死?」
張阿花朝某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說:「喏,看見了嗎?那魔修是禮儀監察,但凡有人混在朝聖者的隊伍里卻對魔主不尊敬,只有一個下場——死。」
唐元晴朝張阿花所指的方向看去,心隨意動,經過萬能掃描儀APP的掃描,她發現所謂的禮儀監察的修為竟然達到了出竅期(70級-79級),與她不相上下。
魔修們竟然會派一個出竅期來監察朝聖者的跪拜禮儀是否到位,這難道不浪費人力嗎?
想歸想,唐元晴和葉奎辛仍然從善如流地順著朝聖者們往前走,兩人半蹲著,以類似於鴨子蹲的腳步向前走,明明鴨子蹲是很難看的姿勢,但兩人做起來十分,甚至讓人懷疑是忘了配音樂的舞蹈。
只有張阿花是崩潰的,因為兩人一直在隨著她移動。
——如果不是她周圍的朝聖者都已變成麻木不堪的行屍走肉,只一心乞求魔主抽中他們實現願望,像這樣的情況恐怕早就被舉報到禮儀監察那裡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張阿花捂著頭繼續說:「求求你們了,即便我被魔主抽中,也不會許什麼傷天害理的願望,只改變自身。要麼變得強大,要麼變得富有,我的願望真的很簡單。」
唐元晴點了點頭。
她知道張阿花的秉性,不然不會貿貿然地找上門來。
上次在渝北城相遇後,她曾向至生堂渝北城分堂的負責人打聽過張阿花的情況,因為交接《無相周報》,他們有過比較長時間的接觸,對張阿花的情況非常了解。
在魔主復活後,張阿花的親人先後慘死於魔修之手,她變成了一個孤兒。可她不是修行之人,不僅沒有復仇的力量,連解決溫飽問題都比登天還要難。
左思右想,張阿花給自己定下了一條難走的路:靠私下賣《無相周報》賺錢、填飽肚子,攢夠一筆錢就親赴魔城找魔主許願,等願望實現再找當初的仇人復仇。
張阿花從來不是什麼惡人,她沒有發自內心地信仰過魔主,只是想藉助於祂的力量讓自己變得更好。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看到張阿花以後,唐元晴和葉奎辛兩人主動找上了她。
對於朝聖者們的情況,即便是至生堂的人也只是一知半解,沒有人拿得准這些朝聖者的想法,那一個揭露視頻真的能讓這些人醒悟過來嗎?
這些朝聖者都是一步一步從各自所在的城市走到魔城來,他們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這一路行來吃了無數的苦。相比其他城市,魔城的這些朝聖者更「虔誠」,中毒也更深。
唐元晴想先了解朝聖者們的想法,再因地制宜。有魔主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他們最好能一擊打醒這些朝聖者,讓他們徹頭徹尾地看清魔主的真面目。
在看到張阿花的時候,唐元晴知道這恐怕是最好的突破口——她既深入朝聖者群體之中,了解這些人的想法,但她又不算盲從,因為她打從心底不相信魔修、不信仰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