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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渚沒有言語,將光團一收,道:「那貧道也無可奉告。」
重鈞按劍而起,「二十年前我見過你!」
「那又如何?」
樂嵐還未反應過來,只見寒芒一閃,她幾乎沒看清重鈞的劍是怎麼出鞘的,便見劍光已朝丹渚飛了過去,從他肋下而入,貫穿左肩而出,連同座椅也未能倖免,被這一劍削過,應聲斷成兩截。
丹渚仍保持著方才的姿勢,連同唇角一絲冷淡笑意,在劍光過後,整個人卻忽然分崩離析,散作一團碎光,隨即消逝不見。
光點飛逝,樂嵐忽然想起,那日在將軍府中遇見的假「檀書」,被她打倒在地之後,也是這般化作螢光消匿。
他根本就不是丹渚。
她從心底生出一股冰冷的涼意,通身寒徹,三魂七魄幾乎都要被凍住。
書房之中忽然變化,只一瞬間的扭曲,所有的光仿佛全被吞噬,四周俱寂,樂嵐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恍了神,就在她以為是自己瞎了的時候,前方卻微微亮起了光。
這是一面鏡子。
一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無僅有的巨鏡。
鏡子足足有城牆般大小,矗立在前,宛如一面光壁,鏡面通透明亮,纖塵未染,只是人照在上面卻不見鏡像,仿佛空若無物。
與天命司那面觀影不觀人的溯心鏡倒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四周除了這面發光的鏡子,再無其他光亮,也不見其他東西,樂嵐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反正肯定不是趙家宅院的書房,她叫了一聲:「重鈞?」
從近及遠一派寂靜,沒有回答,甚至連回音也聽不見。
她心裡有些發毛,握緊了腰上的短劍,沿著鏡子向前摸索,手剛剛觸上鏡面,鏡中的景象忽然一變,一匹高高躍起的火紅駿馬驟然閃進眼帘。
樂嵐駭得三魂七魄差點出竅,以為自己撞了鬼,抱著劍疾退出三丈開外,這才看清只是鏡中的虛影。
那馬一躍而起,落地濺起一片塵埃,馬背上的人猛勒韁索,顯出了本尊。
烏金輕甲,未帶戰盔,顧盼間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她不認識。
丹渚把她弄到這裡來,就是讓她照鏡子的?
鏡中那人勒馬站定,背後是茫茫大漠,只是那大漠裡卻並非是黃沙,入目銀沙入雪,一片皎潔。
景觀十分奇異,乍一看仿佛不是人間之境,樂嵐卻知道,這片地方是真實存在的,就在距離雲內不遠處,有一個頗為詩意的名字,叫做梨沙關。
樂嵐生長俱在京城,除了徐州再沒去過別的遠處,更沒到過梨沙關,之所以覺得眼熟,是曾在畫上見過,兼之經常聽將士們口耳相傳,大吹其妙,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她繼續看向鏡中,只見馬上那烏甲小將停了馬後,身後又追過來幾騎,待她看清其中一人時,頓時驚愕了。
那人劍眉大目,虎背熊腰,紅袍獵獵,不是冷將軍是誰?
只是鏡中的冷將軍較現在年輕了許多,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那時她還未出生,冷將軍也還未被冷落閒置,北廷軍仍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這鏡子裡為何會出現他的影像?
她又看向同騎而來的另一人,這人更加年輕,眉目間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她怔怔地對著鏡子發了會呆,忽然靈光一現,蕭銳!
這人跟蕭銳長得十分相似,卻絕不是蕭銳,又與冷將軍同在行伍,除了安國侯蕭戚還能有誰?
這時的蕭戚十分年輕,年紀與現在蕭銳相仿,這鏡子裡顯出的,莫非是二十年前之事不成?
若果真如此,她看向為首那名身著烏甲的年輕將領,不禁震撼出聲:「這是……安陽王?」
像是為了應證她的猜測,一個冰湖般不帶什麼感情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答道:「不錯。」
樂嵐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向後一閃,警惕地盯著來人,磨著牙叫了一聲:「丹渚。」
丹渚不知何時來到的,抑或從一開始就在這裡,她問:「你把重鈞弄到哪裡去了?」
他走到鏡前,道:「他在鏡中。」
樂嵐回頭看向鏡子,鏡中的重七浚正在同冷將軍和蕭戚談笑,畫面寂靜無聲,不知所談的是什麼,三人神色俱是一派歡愉,她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他果真就是安陽王?」
丹渚沒有回答,鏡像卻替他回答了。
畫面一轉,變成了安陽王入殯之時,他因謀逆被誅,但陛下仁慈,念及手足之情,准他厚葬故土,只是將他從宗譜紙上划去,不許後人拜祭。
再一變,卻是一片莽莽蒼蒼的山野,風過林梢猶如層疊綠浪,山頂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人,對著無邊的山林發呆。
過了片刻,他忽然站起身來,轉頭看向鏡外,這次他的模樣變了,不再是重七浚,而是她所熟悉的重鈞。
「這就是他所能想起的記憶。」丹渚道,「只是碎片而已,追究起來無甚意義。」
「你給我看這些,是代表你承認,二十年前是你救了他?」
「我承認與否無關緊要。」他淡淡道,眼風掃過樂嵐,「這裡是無間幻境,只有你我二人,你何不現出你的真身?」
第46章 .幻界
「我的真身?」
樂嵐一怔, 反笑了,「我的真身就是如此, 你要我現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