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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正常情況,樂嵐此時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小繡閨里躲避天命司的風頭;而重鈞的麻煩雖暫時解決了,但他這人本身就是個麻煩,各路追兵緊跟其後,小心躲著都還躲不掉,他怎麼就敢如此明目張胆的招搖過市?
樂嵐是萬萬不敢讓他知道計劃的,李未陽若得知她和重鈞準備在法會上找丹渚正麵攤牌,說什麼也不會由著她涉險,假話在他這裡又搪塞不過去,她便向重鈞使了個眼色,示意重鈞接話。
重鈞剛剛被他叫了一聲「重鉤」,還沒從那不倫不類的「鉤」字里緩過神來,沒留心他們都說了什麼,隨口答了一句:「天氣正好,我們散步呢。」
他們確實是在散步不假,李未陽看了看兩人,沒說什麼,只道:「既如此,我先回去換身衣服,你們在外小心一些。」
樂嵐答應一聲,看著他去了,心下才鬆了口氣,再一看時辰,距離午時還有些時間,便向重鈞道:「稍等見到丹渚,你可想好都要問些什麼了?」
重鈞道:「我的問題二十年前就爛熟在心了,只是你真的能確定,他會如實回答?」
「丹渚沒必要幫著皇后,」樂嵐道,「他瞞著你的身份又有什麼意義呢?」
何況她手裡也有丹渚想要的答案,兩相交換,他沒道理不接受。
重鈞點了點下巴,轉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道:「其實你不跟我一起去也沒關係,你沒必要冒這危險。如果只是為了朋友間的義氣,覺得幫我是仁至義盡,不幫心裡過意不去的話,那倒不必,我又不是計較這些的人。」
想跟丹渚面對面談判,確實要冒不小的風險,且不說他會不會不顧一切當眾出手,樂嵐的這身功夫放在凡人間尚算佼佼,但倘若跟丹渚動起手來,無異於螳臂當車,而即便丹渚顧忌眾人在場,一時沒同他們計較,身份揭開之後,她也該好好考慮日後當如何自處。
重鈞這番話是掏著心窩子說的,他一面暗暗希望樂嵐能陪他一起赴湯蹈火,一面卻也擔心中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畢竟天命司不是什么小打小鬧的地方,丹渚也並非什麼善類,自己的命反正是撿來的,不值錢,一條賤命送就送了;可若真要連累上樂嵐一塊遭殃,那這計劃還是三思而後行的好。
樂嵐倒沒料到,臨到緊要關頭,重鈞竟忽然泄了氣,說出這番深情厚誼的消極話來,倒忘了來之前他是怎麼費盡心機變著法激她上船的。
她瞟了他一眼,道:「少自作多情,我可不單單是為了幫你。我跟丹渚之間有筆舊帳,早晚有一天要算清楚,只是恰好和你的事情碰在了一塊,趕早不趕晚,索性一次解決……把你的喪氣收一收,輸什麼也不能輸氣勢。」
重鈞把那黑無常的面具又戴上了,從面具里透出兩點漆黑的眼瞳,看著她道:「你要真是神仙轉世,我能不能先向你求個願望?」
樂嵐稀奇道:「你要向我求願?你確定麼?我目前還不算是個正宗的神仙,要等封了仙銜後才能受人香火,你的願望怕是要延後許多年才能實現。」
「那倒沒關係。」他道,「等你成仙了再幫我完成也不遲。」
若重鈞的話是當真說的,而非戲言,那就代表著她還未成仙,就已經擁有了第一份香火,重鈞就是她的第一個信眾,樂嵐興高采烈問:「你想要什麼願望,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保證給你完成!」
重鈞道:「願望麼……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
樂嵐笑道:「那好,我把位子給你留著,等你什麼時候想好了再說。那時要是我還沒修成正果,就先幫你記著,要是我已經成仙了,你就燒根香告訴我就行。」
兩人談笑著,鼓樓忽響,更鼓敲了過巳時,她向鐘樓看了一眼,道:「時候差不多,道場應該籌備好了,咱們這便過去。」
因天師府的占地較擠,中元道場有祈舞、驅魔、弘普、施孤等等活動,在天師府內施展不開,天命司的地方倒是寬裕,可天命司作為朝廷的重要機構,尋常百姓不得入內,道場設在天命司中,城中百姓便不得見。
以往的法會均設在城中爻壇之上,可近來爻壇翻修,原定中元之前定能竣工,可惜天公不肯作美,連著下了數日暴雨,把好好的工期拖到了月末。
法會的場地既要空曠寬裕,又要通行無阻,一時間竟無處可設,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幸有城南趙家慷慨解囊,願將自家的一所宅院貢獻出來,以作鋪設道場之用。
宅院的地段極好,通行便利無礙,倒是處不錯的場所,是以他們要去的不是龍潭虎穴的天命司,而是城南的趙家。
此時法會還未開始,已經聚了不少的百姓過來,宅院門前有道士打扮的家丁正在路上鋪冥錢,另有人執燈在前,是為鬼魂「壓路」、「引路」之意。
這裡人多眼雜,樂嵐早把面具收了起來,招魂幡也扔了,重鈞卻仍把那凶神惡煞的黑無常面具掛在臉上,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目光。
樂嵐實在無法忍受,戳了戳他的肩膀,道:「把面具摘下來行不?」
重鈞搖頭道:「摘下來他們不就認出我了?」
他還真是做賊做多了,幹什麼事都仿佛見不得光似的,她無奈道:「不摘他們更能認出來你是誰,你瞧瞧這裡除了祈舞的人和三歲小毛孩,哪有戴著面具裝神弄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