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這道士的妖法一看就道行不淺,給他抓住了准沒什麼好果子吃。一想起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一般的眼神,她就忍不住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被涼風一激,撲簌簌掉一地。
天命司的巡衛已經被驚動了,樂嵐不敢停歇,恨不得多長兩條腿,馬不停蹄地往前狂奔,也顧不上驚動不驚動其他守衛,往往等巡夜的人察覺到動靜時,她已經奔到了更前方。
天命司真他娘的大啊……
等樂嵐跳上最後一道圍牆,捂著幾乎顛岔了位的五臟六腑緩氣時,如是想道。
她回頭望了一眼,天命司中火把亂竄,滿地都是來往呼喊奔號著「賊人入竊」的巡衛,熱鬧非凡,頗有趣味。
許是掌管天命司的人覺得裡面住的都是法力高深的高人,本身就是道固若金湯的可靠屏障,因此並未在此地安插什麼高手,護衛的武功都稀鬆平常,要甩掉這些人並不困難。
夜風颯颯,她立於高牆之上,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酣暢的豪情:
她單挑了一整個天命司!
即便明日就會被滿京城通緝,樂嵐也覺得無所謂了,這些人連自己的影子都沒摸著,通緝能通緝出個什麼名堂來?
就在她沉浸在捉弄天命司的快感中時,牆下走來一隊巡防的禁衛軍。
為首的禁軍統領眼神極好,隔老遠就看見前面的圍牆上站著一個人影,又聽見天命司中人聲喧譁,高喊「捉賊!」,便命令部下放輕行動,包圍過去,勢要將著目無王法亂闖宵禁的賊子拿下。
樂嵐有一個毛病,就是一旦得意起來,往往就疏忽大意,她看見巡衛的火把開始朝圍牆靠攏過來,便不再逗留,準備溜之大吉。
她腳底一轉,剛剛轉過身來,便看見了牆下明火執仗的禁衛軍,一驚之下險些從瓦上滑下去。
須知禁軍可不同於天命司的那些烏合之眾,一旦罪名落實了,她和將軍府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左邊是天命司,右邊是禁衛軍,她腦里飛快地轉了一轉,迅速改變方向,掉頭朝著西市就跑,西市的岔路和小巷極多,其中店鋪林立,禁軍即便追來也摸不准她的具體方位。
誰料剛跑過了兩排屋頂,便迎面撞上一列人馬,角燈高照,中央緩緩駛著一輛華車,人前人後皆是軍衛。
樂嵐長嘆:她這運氣若是放到科舉上,可真夠連中三甲!
她來勢過猛,步子已經剎不住了,索性把心一橫,要從那輛車頂上踩過去。
護衛中忽然有兩人飛躍而起,一舉將她的去路封死,兩人身手皆是不俗,樂嵐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其中一人手中寒光一閃,亮出了腰刀,她強行扭轉腰身,險而又險地與刀風擦肩而過。
被長刀一逼,她落下地來,迅速被周圍的軍衛團團包圍,這時,華車中有個聲音問道:「出了何事?」
樂嵐耳朵一動,聽出來這聲音不同尋常。
方才拿刀將她逼下來的武衛答道:「啟稟殿下,方才有人闖駕,現已被拿下,但看此人似乎不是刺客,倒像個毛賊。」
車中的聲音淡淡「嗯」了一聲,朱輪緩緩而動,看來並沒有將她這個毛賊放在眼裡,準備起行了。
樂嵐身在衛隊包圍之中,焦急得像只快被烤熟的螞蚱,禁軍馬上就要追上來,天命司的人估計也不遠了,她甚至能隱隱聽到行動時的甲冑聲。
眼下別無他法,她乾脆死馬當成活馬醫,扯下蒙面大喊一聲:「太子殿下!!」
她這孤注一擲的一聲吶喊,華車停住了,車門推開,現出其中白玉般的人物,樂嵐屏住呼吸,等著重明往這邊看過來,驚訝地問:「郡主?」
她急切地瞪著他,身後的甲冑聲越來越近,重明顯然也發覺出了異常,對上樂嵐的眼神,又見她這身裝扮,心下已明白三分,先是向屬下道:「不得無禮。」
而後他看向樂嵐,道:「請郡主上車一敘。」
樂嵐頓時如釋重負,一股絕處逢生的僥倖油然而生,她道了聲「多謝」,迅速躲進馬車。
車內十分寬暢,她和重明各坐在一端,中間還能再擺張矮榻,重明的目光在她身上溜過,問:「郡主為何這般打扮?」
樂嵐靦腆一笑,知他肯定要問事情的緣由經過,便道:「我閒來無事,便想試試新做的夜行衣合不合身,不想驚擾了金吾衛,還衝撞了太子的大駕。」
這時,禁軍已經追到了街口,卻見眼前是東宮的車駕,不敢唐突,統領下馬請了安,順便問道:「適才末將追拿一毛賊至此,到此處便斷了蹤跡,不知秦統領可曾見到可疑人等?」
樂嵐悄悄拉開一點窗縫,從縫裡窺探外面的情況,只見前方金甲閃矍,金吾衛的火把直延伸到街道拐角處,怕是一隊的人都追了過來,不禁暗自慶幸:幸而自己遇見了重明,才有了這片藏身之處,沒被禁軍給活捉回去。
那姓秦的統領便是方才與她交手的其中一人,聽到如此問話,答道:「我等護持殿下左右,並未見到什麼可疑的賊人。」
太子跟前,統領不敢造次,吩咐部下分頭搜查,便帶著人告退了。
樂嵐闔上窗子,心中鬆了口氣,只要把禁軍糊弄過去,接下來天命司便無須掛心了,料想他們也不敢阻攔太子的車駕。
她向重明報以感激的一笑,他則同樣以微笑表示回應,而後兩人均無言語,氣氛再次陷在詭異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