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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前新增派了四名守衛,她正盤算著怎麼把守衛放倒,卻見重鈞攀著樹枝上了樹,而後活魚一般,一溜身從二樓的窗戶里進去了。
敢情他走窗戶的功夫都是這樣練出來的!
樂嵐跟著他上了樹,論靈活她比不上泥鰍一樣的重鈞,好在身為一個姑娘家,骨骼纖細,透氣窗雖只有尺余寬,鑽起來並不困難。
再次進到藏書樓中,她依然被這裡的宏偉堂皇所震撼,重鈞在她眼前揮了揮,說道:「發什麼呆?快走了。」
他對這裡顯然十分熟悉,樂嵐跟著他上了三樓,走過十一座隔間,重鈞停在了一扇門前,翻出事先配好的鑰匙開了門。
他一腳跨進門裡,樂嵐卻站在門外遲遲不動。
「怎麼了?」
「不對勁。」她道,向四周打量一圈,皺眉問:「你之前進來的時候,一直都這麼順利嗎?」
重鈞不以為然道:「難道應該有什麼不順麼?」
見她還在門外踟躕,便催促道:「天命司本來就是外嚴內松,你不要多慮,我來這裡許多回了,沒出過什麼問題。快來快來,東西就在裡面。」
樂嵐又朝四下里環顧了一周,許是被丹渚嚇怕了,總覺得會憑空鑽出來一個人來,重鈞一直在催,她深吸口氣,跨進了門去。
房間裡堆滿雜物,一面碩大的銅鏡貼牆立著,與人等高,鏡面落滿灰塵。
重鈞在鏡前盤膝坐下,情緒高漲,十分興奮。可等了許久,鏡中的影像卻沒有絲毫變化,她問:「你有看到麼?我怎麼什麼都沒看到。」
「再等等,」他道,「每個人的影像只有自己能看到,別人是看不見的。」
他這一派專注的模樣把樂嵐逗笑了,道:「你確定看見的是前世,而不是心魔?」
「什麼心魔?」
「沒什麼,」她道,「開個玩笑。」
心魔是修仙界常說的詞,與這鏡像一樣,都是只有自己看見,不為外人所知之物。
但凡一心向道者,在修成正果之前免不得先歷一通心魔的磨難,不知多少驚才絕艷的修士渡過了重重劫難,臨了卻折在了這一關頭,功敗垂成。
重鈞身為凡人,沒聽懂她的話意,樂嵐也未作解釋,腳步一轉,站在了鏡前。
這面鏡子果真有他說的那麼神奇?
那就讓她看看,它和司命的不著調命格比起來,哪個准一些。
她在鏡前站定,開始糾結看什麼好。
是先看自己成仙時的恢弘場面呢?
還是先看自己將來如何力挽狂瀾,翻雲覆雨呢?
抑或……
她沉浸在思索之中,卻見一動不動的鏡面忽然發生了變化。
鏡上的積塵好似被一口氣吹拂開,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
是她,又不像是她;鏡子裡的她頭髮長了,眉眼清明了,好像個子也高了點,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朝氣。
這似乎是幾年後的自己,而身旁卻影影綽綽站著另外一個人。
鏡子的一半仍然蒙著厚厚的灰塵,只能透過身形看出來是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
她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氣息不穩,會吹亂了鏡中脆弱的虛影。
隨著灰塵拂落,鏡中人的面龐慢慢明晰起來,樂嵐呆住了。
不是李未陽。
鏡子裡的人很好看,好看過樂嵐從天上到地下見過的所有神仙凡人,他微微笑著,眼中斂盡千秋萬代的雪照雲光。
明明是張無可挑剔的臉,她卻無端覺得有些面目可憎。
這人是誰?
為什麼會跟她在一起?
李未陽呢?
許是感受到了樂嵐的情緒波動,鏡中的人像晃了一晃,消失不見了,積塵重新覆滿鏡面,好似剛剛的一幕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重鈞還在鏡前坐著,維持著方才的姿態,她在房間裡踱了一圈,胸口漲疼,說道:「我要去樓下看一眼,你在這裡慢慢看,看完了來找我。」
他點了點頭,樂嵐便下樓去了。
那架小鼓仍在原地放著,鼓槌擺在一旁;漆黑的鼓面,玉白的柄槌,怎麼看怎麼怪異。
她的手輕輕觸碰上鼓面,有一股細微的顫慄從指腹傳來,極輕極弱,卻又夾帶著極濃烈的興奮和歡喜。
指膚相接,她幾乎在一瞬間便洞悉了這面鼓的真正身份。
一種熟悉而又帶有強烈依賴的親切油然而生,她摸了摸黑黢黢的鼓皮,輕聲問:「你在等我麼……」
黑鼓沒有說話,卻有一個聲音替它回答了,「它在等你。」
一樣的地點,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場景,一樣冰冷的聲音。
簡直是噩夢重現!
「丹渚!」樂嵐後退一步,卻發現周圍已經布下結界,這一次她是插翅也難逃了。
重鈞還在樓上,她抬首欲呼,被丹渚揮手打斷,「你的朋友在結界之外,聽不到提醒,就讓他再多看片刻吧。」
「你一直都在?」
他對他們的動靜掌握得一清二楚,顯然不是初來乍到。
樂嵐此時並未蒙面,身份坦露無遺,丹渚看她一眼,道:「上次來時,我便注意到了你,但那時尚且不能確認。」
他的目光陰冷而銳利,盯得樂嵐頭皮發麻。
「確認什麼?」
丹渚繞著皮鼓走了兩步,抬手撫上,唇邊勾起一點淡淡的笑意,他回過頭來看向樂嵐,眼底卻仍然冰封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