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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章是李相的字,他們所談之事樂嵐全然不知,這些事又跟李相有什麼關係?
不管是什麼事,涉及到了軍情肯定不是小事,她迫切地想再多聽幾句,裡面卻又沒有聲音了。等了一會兒,燈也熄了,窗上的淡光黯了下去,整個東院籠在一片安靜的月色里,她站了站,想起那讀了半卷的書,有些莫名。
第二日一切如常,晨練時冷將軍在一旁看她練劍,樂嵐把一套招式耍完,他鼓掌道:「好!丫頭越髮長進了。」
冷將軍接過她的劍,比了個招架勢,一邊講解,一邊給她演示:「這一招你要注意,往右出劍的時候重心在右腳上,但是左邊不能鬆懈,下盤一定要穩,這樣你下一劍發揮的餘地才更大——」
樂嵐看著他持劍時英明神武的模樣,想著他昨夜裡不讓冷夫人告訴自己的事情,心裡不大舒暢,忍不住喊了一聲:「爹,」
冷將軍演示的動作一停:「怎麼了?」
一句「爹」喊出口,她心裡又有些猶豫了,他們既然有意瞞著,顯然是不想讓她知道,這麼貿然一問,是不是有些唐突?
她在將軍府中長到這麼大,對府里的事卻從來沒上過心,因為不管外界風雨如何,將軍府內總是一派祥和,她沒心沒肺地活了十幾年,從來沒想過要為他們老人家分過憂,她一想便覺得汗顏,於是把心一橫,說道:「我昨天晚上想去看看我娘,到了門口聽見你們在說話。」
冷將軍默默地把劍一收,問:「都聽見什麼了?」
她半實半虛道:「一大半都沒聽清楚,只是聽你們說,將軍府在外面有什麼流言嗎?」
她平日閒來無事在茶館閒坐,並沒有聽到過關於將軍府的風言風語,府里的人一向安守本分,從未仗勢欺人過,並沒有什麼話柄可落於人口,他們口中的謠言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指的是什麼。
冷將軍聞言「哼」了一聲,不屑一顧道:「一群鳥人,全身上下就長了張嘴,逮著誰咬誰,除了叫喚啥也不會,這些事你不用理會。」
冷將軍雖然平時說話處事粗糙了些,但他絕不是個粗人,老侯爺在世時,他也風風光光的當過幾年的世子,平白說不出罵誰是「鳥人」這樣的話,可見這些人於道德風化上無良到了極點。
樂嵐心下里明白了個大概,她對朝堂里的事情不大清楚,但也知道眼下能在朝廷里聒噪的只有兩撥人。
一撥是御史台的諸位御史,他們的主要職責是觀摩百官的言行舉止,對其中不當之處加以不同程度的指點及批評,簡而言之就是看誰不對就彈劾,並且不怎麼講道理。
這些言官雖然聒噪,但他們是奉命聒噪,即便有時候根本就是無理取鬧,也是出於身為一個言官的基本素養。
何況在眼下皇帝閉目塞聽之時,御史台儼然成了冷風台,御史的奏摺和上諫都上到了李相那裡,就算聒噪也是聒噪他老人家。
還有一撥就比較特殊了,當今聖上一心致力於長生不老得道飛升,建了一座天師府,廣羅天下得道高人,並按修為深淺給他們一一頒了名號,什麼上清天師、玉清真人、太清黃冠等等。
這些人不事生產,也不用上朝,每日在天師府研究如何參悟,如何得道,如何長生,陛下雖然不理朝政,但於修仙一事上十分勤勉,每隔三日就要駕臨天師府,同天師們促膝論道,對這些人可謂推崇備至,言聽計從。
修仙論道本不是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但逆就逆在這些道士並不安守本分,坐在煉丹爐下還妄圖染指朝政。
天師的名號原本只是虛稱,並無實際的權力,天師府建成之後,漸漸有了實權,動輒便是天命這般天命那般,天命難違,天師府儼然成了內朝,同外朝分庭抗禮。
只一句天降煞星,就讓冷將軍在朝野之外流放了七年之久。
冷將軍對這些人可謂恨之入骨,比起這群禍國殃民的妖孽,御史台上還在口誅筆伐的諸位簡直是純潔無瑕的小百靈了。
她心下把意思捉摸了個大概,便不再多問,心裡已經暗暗有了打算。
第6章 .凶星魔星
天師府位於朱雀街,陛下新建了一座天命司,不少有頭銜的都住到了天命司里,剩些不怎麼包攬雜務、沒什麼名號的真人在府。
樂嵐到了朱雀街口,有輛馬車從對面街口駛過來,停在了天師府門口,從車上下來一位穿著法衣的道士,下了車卻不進門,張頭望望天色,又掐指算了一通,口中念念有詞。
樂嵐走近了,聽見他說的是:「今日路破,你回家之後按我說的更換軸條,路破可解,不然此後三日是再上不得街了。」
那車夫聽得連連點頭,唯唯諾諾地去了。
道士目送馬車離開,這才滿意地捋了捋鬍子,踱步往天師府去,樂嵐忙叫住他:「天師請留步。」
那道士扭頭打量著她,問:「姑娘有何事?」
她遞上一早就準備好的荷包,荷包里塞滿了金葉子,道:「早就聽聞天師府的真人都是神仙下凡,上知天命下曉地祗,觀星占卜無一不准,我想請天師替我算一卦,不知天師是否得空?」
道士接過荷包,打開看了一眼,面色頓時和緩,抬手請道:「無妨,姑娘隨貧道這邊來。」
樂嵐跟著進了府門,這才見到天師府的真容,只見偌大庭院裡樓閣聳立,廂房並排而落,路旁院前皆種松樹,中央一片假山池泉,泉邊還養著幾隻仙鶴,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池水上仙霧縈繞,看起來頗有化外仙境的遺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