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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此時重提意欲在何?
樂嵐道:「京中早有流言,娘娘曾有教誨,對此無須耿耿於懷,臣女一直謹記在心。」
皇后笑道:「郡主聰慧,自然不需要本宮教導些什麼。」
稍停一停,卻斂了眉,憂道:「只是,本宮後來又耳聞,有人竟擅將郡主及侯爺詆作妖邪一流,欲除之而後快,其居心不可謂不險惡。可偏偏這人身居高位,極得陛下寵信,尋常人難以撼動他分毫,如此妖言,若當真蠱惑了聖聽,豈非無妄之災?」
話到這裡,饒是反應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皇后的意思了。
妖言惑眾,用心險惡,身居高位,極得隆寵,就差沒把丹渚兩個字安上去,昭告天下此人是個沒安好心的大奸賊了。
丹渚用心險惡不假,想除她而後快也是真的,只是他針對的分明只有自己一人,如何到了皇后口中,將冷將軍也一併捎帶了上去?
她一時出神,沒有言語,皇后便將她的走神當成了畏懼,溫言安撫道:「本宮雖在後宮之中,無權過問前朝之事,但事關重大,本宮定不會坐視忠良蒙此詬病,郡主還且放心。」
樂嵐一直以為,丹渚與皇后之間關係匪淺,即便不是同一個立場,中間也有些藕斷絲連的牽扯在內,可聽她現在的這番言論,字字句句都把丹渚往風口浪尖上推,分明是起了內訌了。
她方才把冷將軍一併說上,不過是想讓丹渚罪加一等,最好讓整個定邊侯府全記恨上他才好,而後在千鈞一髮之際,輕飄飄地拋出一根橄欖枝,推了一把丹渚的同時,還能順帶拉攏人心,這招偷梁換柱借刀殺人用的不可謂不妙。
只是,她因何忽然忌憚了丹渚呢?
每有舊帝駕崩,新帝繼位之時,守護帝脈的正龍便會現身,丹渚接近皇帝,無外乎是打著龍神的主意。
皇后此前既然能助他一臂,代表也不是多在意丈夫的性命,二人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權益上的矛盾,如何相安無事了二十年,此時卻起了衝突?
她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左右皇后和天命司不是一心,這是件好事,而今只待七月十五,若計劃無誤,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了。
第43章 .中元(一)
晨露初晞, 日照林梢時,李未陽到了懷貞坊, 拾步上階, 輕輕叩了叩安國侯府的朱漆大門。
門開了道縫, 從縫裡探出一張泡釘似的腫圓臉,有些眼生, 估摸是個新來的家僕, 不認得他是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侯爺今天不見客。」
李未陽道:「我要見的不是侯爺, 我是來找你們世子的。」
那家僕道:「世子也不見客。」
「那便勞煩幫忙通報一下管家, 就說蕭世子的朋友前來探望, 侯爺和世子都不得空, 管家總見得到吧?」
達官顯貴的門外,時常有心懷壯志但前路不通的年輕士子前來拜謁,或作馮諼彈劍奏歌,或作毛遂自引自薦, 總為求個仕途,安國侯身為一品武侯, 盛名顯赫, 自然無法例外。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家僕雖然位份低微, 對此卻也司空見慣, 顯然將他也當成了其中一類, 又看他一眼,說聲「你且等著」,便向門內通傳去了。
少頃,管家迎出門外,忙笑道:「是李公子到了,公子莫怪,奴才不懂事,多有怠慢,快請進府。」
進了門,李未陽便問:「世子現在何處,怎麼忽然閉了門?」
管家苦笑一聲,道:「我們世子他……唉,老奴也不敢多言,公子隨老奴一看便知。」
李未陽來找蕭銳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大事。
只是蕭銳一早便作好計劃,七月動身率兵發往徐州,可一直拖了半個月,轉眼已到了十五施孤之日,卻遲遲不見行動,這兩日甚至連人影也不見了,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他手頭上的事剛剛告一段落,愛管閒事的毛病就犯了,左右閒不下來,便去了趟駙馬府,誰知蕭銳人卻不在,連同連懿公主也不在府,問了掌事,道駙馬與公主幾日前動了氣,夫妻倆一個回了宮,一個回了侯府,現在兩人誰也不理誰。
見到蕭銳時,他正坐在石階上喝酒,院裡擺著一排竹矛,是平日裡練功所用,他喝完了酒,就將空壺向竹矛上一擲,準頭正好,二者恰同歸於盡。
李未陽在門前站定,那排竹矛已經被毀得七七八八,地上滿是碎陶,一片狼藉,他咳了一聲,笑道:「別人玩投壺都是拿箭往壺裡擲,偏你不一樣,要反其道而行之。」
蕭銳沒搭理他這玩笑,將手裡的酒壺一扔,再一撈,階下卻已空了。
他沒什麼表情地拍了拍手,這才問:「你怎麼來了?」
李未陽道:「聽說你回侯府了,正好今天中元,便過來訪一下舊友。」
蕭銳卻道:「你是過來問我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出兵吧?」
院中四處酒氣熏騰,他的話里卻沒什麼醉意。
李未陽首先給自己抱了聲屈,喊冤道:「天大的冤枉!我好心過來看看你,順便討個吉祥,你卻以黃鼠狼之心度老實人之腹,不分青紅便將我棒打一頓,屈殺我也!」
「黃鼠狼?我看你才沒安好心。」蕭銳翻給他一個白眼,問:「祖都祭完了?」
「不祭完哪敢出門啊。」李未陽答了一句,環視四周,偌大的院子裡卻找不見一把椅子,只得學著蕭銳的樣子,撿層台階坐了,順口問道:「你同連懿公主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