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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陽認錯的態度算得上是非常端正了, 樂嵐還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她在恢復身份的第一時間,就想著如何委婉而明了地向他坦白自己的原身,怕他誤會,怕他惶恐,怕他在不知情時動了心,等知道真相後卻又懊悔。
可他呢?
身份轉換的第一時間,不是告訴她真相,也不是暗示她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反而在她主動提出問題後,想方設法隱藏身份,不讓她得知。
她越想越難以平衡,恨不得按著他的頭,把所有瞞著她的話一字不落全抖落下來。
李未陽正在飛快琢磨著怎麼賠罪才能讓她的氣消下去,腦海突然靈光一閃,道:「其實,我原本是想等到我們成親那日,當成驚喜告訴你的,誰想竟會被你未卜先知。」
他如沐春風般笑了一笑,又道:「有些事情,我不說,你卻知道了,這就叫心有靈犀。」
樂嵐冷笑:「有些事情,我問了,你卻不肯從實說,這就叫虛與委蛇。」
「阿玥……」
「別叫我阿玥,我又不是冷玥。」
他無奈,只得叫道:「阿嵐,嵐嵐?我當時沒有向你說明,實在是有苦難言,不得已才瞞著你。」
樂嵐問:「你有什麼苦衷?」
李未陽卻又啞巴了。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化作一道流光向遠處的一座山峰去了,他不敢怠慢,急忙跟了上去,到了峰頂,訝然發現這裡竟是一座盛滿靈泉的高台。
樂嵐留給他一張冷漠的背影,說:「我去找我母親了,你隨意吧。」
李未陽苦笑,他哪能隨意啊,除了跟著去見平舒,還有什麼辦法?
靈泉上霞光氤氳,匯聚成一條窄窄的小道,通往另一處不可見的空間之中,她抬步邁了上去,他尾隨在後,眼前景象突然一換,竟來到了一座宮殿之前。
腳下是翻湧不止的南溟之海,那座宮殿懸浮在海面上空,六角基盤緩緩旋轉,同碧霄宮極為相似。
一路走來,李未陽怕犯她的逆鱗,一直沒敢輕易出聲,他雖然安靜了一路,但存在感卻只增不減。
樂嵐知道,他肯定好奇此處怎麼會另有一座碧霄宮,但她還是懶得回頭,背對著解釋道:「這是鏡台宮,在碧霄宮的背面,是碧霄宮在溟海中的倒影。」
李未陽瞭然地點了點頭,到了鏡台宮上,這一次他不敢馬虎,小心地用神識探查一遍,確認這裡沒有碧霄宮上的那些「隱形護衛」,這才鬆了口氣,放心打量起眼前這座琉璃宮殿來。
樂嵐默默地等著他看,這時,琉璃階上走下一個人來,見下面站著兩個人,他收住步子,問了一聲:「阿嵐?」
李未陽循聲看去,見台階上站著一位薄縹衣色的年輕男子,儀容朗朗,天人之姿。
樂嵐喊了一聲「哥」,迅速小跑上去,在司彥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他離得遠,聽不清都說了些什麼,只見兄妹倆竊竊私語了一會兒,司彥點了點頭,樂嵐回頭看他一眼,而後果斷地上了台階。
沒有絲毫要等他一起進去的意思。
司彥站在台階上靜靜地望著他。
對於樂嵐的決絕無情,李未陽並未感到沮喪,他視線一轉看向司彥,卻驚訝地發現,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氣息,竟然與他有幾分相似。
他略一挑眉,有點意思。
司彥步下台階,走到他身邊,略微問候了一聲:「李公子。」
李未陽笑:「都看穿我的真身了,還叫什麼李公子呢。」
司彥笑道:「那我是否應該叫一聲懷陽神君呢?」
他看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笑得一臉無邪的司彥,心中其實有些著惱。
他的身份原本天衣無縫,哪想中間會突然殺出來一個開了天眼的司彥?
至於他的身份,之所以沒有告訴樂嵐,除了不想在炎龍的事情之上再給她添亂之外,他的確也有不小的苦衷。
他在神界歷來是個敏感人物,好不容易下界這麼多年,漸漸淡出了眾神的視線,要是突然詐屍露了面,後面可要如何收場?
能夠體會他的苦衷的,恐怕也就剩下玄商一人,至於這些不明就裡的小輩們,若是貪一時新鮮,把這事宣揚出去,恐怕好不容易太平了這麼些年的天界,又該雞飛狗跳一陣子了。
司彥似乎看得出他的隱憂,也看出了他的悶悶不樂,道:「我只是告訴她,你其實也是個轉世的仙人,現在的模樣只不過是一副凡間軀殼,至於多餘的……」
他低聲笑了笑,語意深長道:「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已經魂消身隕了三千多年的懷陽神君竟還在世。」
李未陽自動忽略了他的後半句,只抓著前面的話問:「這麼說,你沒有告訴她我的確切身份?」
司彥抻抻袖子:「茲事體大,怎會貿然聲張?至於阿嵐知情與否,畢竟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外人插手不太妥當,我覺得還是由神君自己決定,要不要告訴她。」
一句輕描淡寫的「私事」,頓時將他心頭的積慮打消,司彥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他既不會在樂嵐身上煽風點火,也不會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他只做個袖手旁觀的局外人,不摻和他和樂嵐之間的事。
他欣慰地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道:「羲龍一族的後裔,果然都是懂事明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