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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嵐從地上掙紮起來,忍著頭暈和疼得直顫的左臂,拔出劍來指著他,丹渚望她一眼,瞥見她左臂上火灼的傷痕時,神色終於見了一絲波動。
他的眼底像被突然點亮一般,問:「你方才去過什麼地方?」
她把受傷的左手往背後一藏,單手持劍,漠然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第80章 .因果
丹渚微微眯起眼, 觀察她周身的靈力波動,自兩人打過照面,樂嵐的法力在打鬥中耗掉一層, 又在劫生劍里封印了三層, 餘下六層被一路上的驚嚇和流血耗費得七七八八,她臉色蒼白,氣血不濟, 顯然是強弩之末。
她的還手之力,大約也就剩下劫生劍和劍里的三層靈力,不到生死關頭, 這最後一搏決不能輕易發出去。
全身上下仿佛拴著一根拉緊的弦,她拿出十二分警惕緊防著對手, 可丹渚看穿了她殘存不多零零碎碎的法力,並不把她的警備看在眼裡, 反而蹙眉道:
「太慢了。」
樂嵐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袖子一揮,周圍頓時颳起颶風, 她被沙子迷了眼, 再張開視野時,發現兩人已到了湮海神殿的祭壇之上。
高高的祭柱朝著穹頂筆直矗立, 柱身用雄渾大氣的工法雕刻滿了凶神惡煞的妖魔鬼怪, 祭壇四周另矗著蒼龍、朱雀、玄武、白虎四座石柱, 象徵以四神之力鎮壓萬方妖邪。
丹渚站在柱子下, 向上空遙遙望了一眼, 視線突然一轉, 落在樂嵐身上。
樂嵐本能向後退了一步,抬劍護在身前。
她始終無法理解丹渚的所作所為,他想殺她,方才在湮海邊就可以動手,犯不著多費周章轉移到神殿這邊來,難道是覺得在這裡屠龍祭天顯得比較鄭重?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他問。
「湮海神殿。」她答。
丹渚卻緩緩搖首,道:「這裡是兩千七百年前神界炎龍神殉難之地。」
「炎龍神?」
這個名字樂嵐並不陌生,自她出生伊始,大名鼎鼎的炎龍神的故事早在族中廣為流傳,耳熟能詳。
那是在她的母親成年不久,剛剛接任族長之位時,彼時距離上一任族長殞滅已經隔了數百年的空期,在這幾百年裡群龍無首,族中幾股勢力彼此爭奪不休,炎龍神便是其中最強勢霸道的一位。
龍族尚戰,自古以來崇拜強者,她的母親繼任之時年紀尚小,修為不高,資歷也平平,除了族中幾位長老的支持,實在很難服眾,有幾個刺頭便不怎麼聽她的管教,其中最為甚者便是炎龍神。
平舒女帝繼任大典那日,炎龍神沒有出席,甚至還讓屬下帶話:「吾乃六界伏魔戰神,不受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娃管束。」
使者言,炎龍神在私下裡常說,與其尊一個既無資歷又無戰功的黃毛丫頭為族帝,他寧可反下南溟去。
長老們聽罷面面相覷,但都未當真,典禮依舊舉行,結果不日便接到消息,炎龍神真反出南溟去了。
他在下界集合了一干魔物異獸,揚言要把司朧從族長的位置上趕下去,誰要是敢阻攔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但可惜沒能猖狂多久,新任的玄天神君樂昀從西天遊歷回來,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不聲不響下了界,誅殺炎龍神於娑羅山,並砍下了他的一雙龍角,當成定情信物送給了平舒女帝。
樂嵐小時候跑到地宮裡玩,在地宮裡見過那對火紅的巨大龍角,在地板上豎著,地上就好像長了兩株大珊瑚樹。
丹渚不會平白無故提起炎龍神來,她想起祭壇地下關押著的那頭瘋龍,總覺得二者之間有些關聯。
她恍然想起什麼,問:「那你呢,你為什麼要到這個地方來?」
丹渚定定地看著她,不答反問:「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她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一個墮仙。」
對于丹渚的真正身份,她其實是十分好奇的。
玄商還在京城時,她有幾次都想向他打聽丹渚的身份,但屢屢被層出不窮的麻煩事所耽擱,就把丹渚的事情忘在了腦後,等到事後想起準備問的時候,玄商卻已回了天庭。
刻名於天祿柱上,是多少人千萬年來修也修不到的福運,他費了那麼大力氣修成正果,卻在成仙之後如此不爭,放著好端端的神仙不做,跑去自毀仙格,視天道如無物,做出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丹渚曾說過,等她的法力漏乾淨的時候便告訴她他與龍族之間到底有何恩怨,此時此刻兩人在這荒蕪空寂的湮海神殿前對峙,一切再也沒有什麼遮掩的必要。
她點了點劍鋒,道:「都到這個地步了,有什麼前情舊怨一併說清楚吧。我自認以前從未見過你,更不會跟你結下什麼仇來,至於被你殺害的那隻黑蛟,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糾葛,你屠我族人,這個仇我遲早是要報的。」
她下一句本想說「你若殺不了我,總有一日我會殺了你」,可掂量了一下目前的形勢,丹渚殺她易如反掌,她想殺丹渚難如登天,這句逞強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只會顯得不知天高地厚,便咽了下去。
丹渚向著祭柱走了兩步,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他以與往常無二,卻少了幾分篤定的平淡腔調說道:「三千年前神魔大戰,三界中生靈塗炭,有些族群甚至從此滅絕於世,其中有一個部族名叫泰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