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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著腦門,驚駭地看向前方,金楓林外是片豐草綠縟的空地,她此時就站在樹林與草地交界的邊緣,一眼看去一切如常,可空氣中卻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二者隔絕了開。
不,準確的說,是將這片楓林與外界隔絕了開。
她來時疏忽大意,竟然沒有發覺這裡早布下了結界,還一頭撞了進去!
樂嵐伸出手來,盲人摸象般在這道無形的屏障上摸索,用指節叩擊兩下,堅硬如同磐石,不知有多高,亦不知有多厚,法力滲透不出去,外力也傳遞不進來。
正在苦惱之際,背後忽然悄然響起一大片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琉璃正在慢慢皸裂,與此同時,她駭然發現周圍的樹木全都變了樣。
原本綠意盎然的樹林頃刻間分崩不見,無數道光柱自地下一衝而起,在光禿禿的地面上交匯成一面龐大繁複的暗紅圖紋,游蛇一般的紅光沿著紋路不斷遊動穿梭,逐漸向外圍擴大。
樂嵐後背緊緊貼在屏障上,已經到了退無可退之境,眼睜睜看著那光紋蔓延到自己腳下,心中「咯噔」一聲,大感不妙——
這根本不是結界,這是個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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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像是漂浮在廣袤無垠的海面上,他在昏沉中看見一道散著金光的門。
推門進去,是一座古樸雅致的大殿,只是殿中無人,也沒有什麼陳設,朝窗的位置擺著一尊銅爐,銅爐左邊立著一隻金鶴,右邊立著一隻銀鶴,雙鶴守著一爐,雕刻得栩栩如生。
大殿中空蕩蕩的,地毯坐席一概皆無,中央懸著一團光怪陸離的光,其中似乎蘊著東西,光芒吞吐變換不定,他想湊近一些看仔細,周圍卻忽然一黑。
那守著銅爐的兩隻鶴突然活了,金鶴和銀鶴同時振翅長唳,在他頭頂上盤旋飛舞,那團怪光毫無預兆的大熾起來,光中有一道隱隱若現的頎長身影,緩緩向他走了過來。
李未陽一派茫然,不知道自己此時身在何處,不認得光中那人是誰,甚至連白日裡發生的意外都不大能想得起來,只記得樂嵐給他吃了什麼東西,隨後就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
他下意識想回去找她,身體卻不聽使喚,隨著那人向他走近,在那幽微的記憶深處,卻有一簇跳躍的光焰逐漸騰起,將所有的渾渾噩噩一照而空。
他是誰,他身在何處,他因何到此,又是因何離開,仿佛一面埋於地下數千上萬年的鏡子被人挖了出來,塵光一鑒,依然明亮如昔。
雙鶴飛回原地,又重新變成一金一銀兩座雕像,依舊守在銅爐旁,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周圍光線大亮之時,殿門口不知何時倚著一個人,不聲不響地看著殿內。
他回身看見了那人,依舊是一身無甚裝飾的青袍,只是面容較少年時略有變化,少了幾分稚嫩與明快,多了一絲憂鬱和滄桑。
久別重逢見故人,他不禁笑了,「好久不見,靈圳。」
「我果真沒有認錯人,竟真的是你……」玄商深深地望他一眼,慨然長嘆:「好久好久不見啊,璩光。」
第78章 .湮海
法陣上靈力的波動越來越大, 不多時便會發動起來,樂嵐以前從未見過這種陣圖, 直覺這絕不是什麼無害的陣法, 一旦開啟難以預料會是什麼情況。
眼看著陣上的光紋越來越強盛,一時半刻又打不破結界,她心急如焚,喚出劫生便飛進紅光陣里。
但凡是法陣,必然有陣眼, 作為陣中最堅固也是最薄弱的部分, 只要打破陣眼,諒你是天罡地煞水火方圓,再無懈可擊的陣法也能不攻自破。
她御劍飛到空中向下俯瞰,見整座陣法以圓盤狀緩緩轉動, 邊緣蔓延出無數細微法線, 猶如一隻布滿血絲的巨人眼珠, 惡狠狠地瞪著半空中持劍凌風而立的少女,那架勢直似要將她一口吞掉似的。
樂嵐把這隻巨眼自上而下仔仔細細的觀察一遍,漸漸苦惱起來,她竟然看不出陣眼的所在。
其實就算她把天上地下所有的陣法都背會學透,也看不出地上這陣法的玄機,但若是換成她的父親樂昀在這裡,眼前的所見定會讓他大吃一驚:
因為這陣法的創作者不是旁人, 正是他兩千多年前親手所畫, 親手所封, 藏於一個極幽微玄秘的所在,永不為世人知。
她緩緩吐了口氣,劍鋒瞄準巨眼的瞳孔,也就是法陣的中心位置,而後提起劍來,用力一擲——
既然找不出來,那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姑且撞個運氣,反正她的運氣一直不差,說不定就中了呢?
劫生劍帶著一尾流光直衝而下,與法陣重重交擊,迸濺出無比激烈的碰撞,漫天火浪仿佛要將這一方天地吞噬,樂嵐只覺得眼底一紅,抬手擋了一下眼睛,耳畔卻忽然寂靜了下來。
沒有風聲,沒有火浪聲,甚至於連陣法運轉時輕微的法力流動聲也消失了,周遭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她放下手,看見一片焦黑的荒漠。
這是剛剛被燒成這樣的?
樂嵐向前邁了一步,立即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
她的腳下是十分堅硬的烏砂,而非鬆軟肥沃的林間土壤;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一片焦黑,像是火燎之後的痕跡,但卻沒有火燒後餘燼的溫度,用手摸上一摸,地是冷的。
這裡絕不是她以前待過的地方。
她心中一凜,喚道:「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