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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藏身之處不必告訴我,小心行事,別被發現就行。」李未陽道:「不問你的所在,這是我的誠意,等到事情了結之時,你只要按照約定,隨我去見一個人便可。」
將軍府喧鬧了整整兩個多時辰,到了後半夜才慢慢平息下去,未過多時,天色便拂曉了。
樂嵐不在房間裡,傳早膳的丫鬟沒有尋見人影,便知她在後花園練功未回,待尋了過去,卻見她持著劍站在花池前發呆。
她昨夜未更衣,劍上凝結了一層露水,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衣衫和發上也有些微濕。她素日裡和下人十分親近,丫鬟對她沒有什麼敬畏之心,擔憂她在露中站的久了著涼,便問道:「小姐,早膳備好了,夫人正等著呢,快別在這裡站著了,仔細受涼。」
樂嵐慢慢地轉過了身來,丫鬟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她伸出手揉了揉在夜風裡涼了一夜的臉,把冷峻的神色揉散了些,說道:「你和夫人說一聲,今天的早膳我不用了,等下收拾車馬,我要出一趟府。」
丫鬟惴惴道:「小姐要去哪兒……」
她動了一動,劍身的露珠隨之滑落,劍尖點地,露水順著劍鋒在地上淌成一片小小的水漬,她百無聊賴地看著水跡向外擴散,直到露水流淌乾淨了,把劍一收,語氣里多了幾分堅定:「天命司。」
從溫先生的小院裡回來,樂嵐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的真身被識破後,如何在不影響到將軍府的前提下,將此事大事化了。
溫先生囑咐她要克制衝動,小不忍則亂大謀,可是他不知道,現在的形勢並非是將軍府和天命司的歷史罅隙,而是她和丹渚之間的私人恩怨。
照此前的情形來看,丹渚是非要除掉她不可的,而對於這個膽敢逆天弒神的妖道,她也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怎奈她現在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靠著手裡的三尺鐵劍,如何破得了他的千年道行?
即便在京城之中他不敢貿然下手,可日後將軍府豈有寧日?
都說下界一旦有妖孽作祟,神界都會降下一個法力通天的神仙來降妖除魔,可丹渚在凡間肆虐了這麼久,怎麼不見有什麼高人來收了他?
她下凡這麼久,別說活的神仙,就連土地都沒見顯過靈!
將軍府是她的家,府里的人於她而言亦親亦友,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便是他們因自己而受了牽連。
她同丹渚的恩怨一碼歸一碼,這些人有何辜,要受這池魚之災呢?
悲天憫人了片刻,她回去換了一身行頭,左腳剛踏出房門,便被冷夫人堵在了門口。
「你這是要去哪兒?」
樂嵐愣了一愣,扯謊道:「我出去走走,找謝顏。」
話一落音,她就想給自己一個嘴巴,拿謝顏當藉口說順嘴了,哪有全身扎縛停當找謝顏的?找謝玄還差不多!
冷夫人把柳眉一豎,道:「你哪裡也不許去,待在家裡看看書,繡繡花,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許再出去胡鬧了。」
她昨夜一點也沒休息好,眼下隱隱一抹烏青,上了年紀的人,哪裡經得起晝夜顛倒的折騰,樂嵐把劍握了一握,終又放下,只得道:「娘親不願意,那我就不去了。」
冷夫人放了心,眉頭才一松下來,疲態便席捲而上,她嘆息了一聲,帶著濃濃的倦意道:「娘這兩日不大舒暢,你且留在家中陪我一陪,好麼?」
樂嵐依言點了點頭,「好。」
冷夫人的病是心病,病因是憂思過慮,積鬱成結,太醫請了脈,開了兩帖安神固元的藥,並叮囑不可勞心傷神。
樂嵐心嘆,這病來得可真是時候,天命司的事情不放也得放了。
冷夫人在病中,日日都要看見她在身邊才能安心,她只得將自己的計劃暫時擱置,命府兵加強巡衛,留在家中專心侍疾。
但她到底閒不下來,侍疾的這些日子裡,她圍著將軍府畫了一圈法陣。
法陣十分低端,是她幼時拿來開蒙用的,其程度大約等同於給剛學會拿筆的小孩子練習用的「大」字。
高級的法陣她沒有法力,畫出來也沒用;低端的法陣不需要法力,但因其太過低端,防不住東西,畫出來也沒什麼用,只是權當作個警報,再有異物闖入時,好歹能及時發覺,早做準備。
冷夫人的心病逐漸好時,半個月又已蹉跎過去了,樂嵐這次誰也沒告訴,挑了個天朗氣清的日子,收拾妥當,便出了府。
第36章 .茶爐竹簡
她做了萬全的準備, 到了天命司門口,卻一眼看見了某個人。
李未陽站在門首, 同一個白衣的年輕道士正在說話, 兩人似乎相談甚歡, 那白衣的年輕道士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交在了他手中, 李未陽朝他拱了拱手, 便笑納了。
兩人又談笑了一會兒,道士進了門,李未陽在門口站了片刻, 轉身離開。
他來天命司幹什麼?
鑑於他最近一直神出鬼沒, 她已經習以為常, 誰知是不是又在查什麼案子的線索, 便沒多管他,徑直朝天命司的大門走去。
走了兩步,忽然有人在她身後咳嗽了兩聲,樂嵐回身一看, 竟是李未陽。
他前腳走,她後腳到, 原想著剛好能錯開, 卻不料他又半路折了回來。
李未陽看著她,目光里卻似喜又似憂, 問了一句:「怎麼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