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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書適時解釋道:「這是李公子送來的,他和謝小姐來探望過,還帶了一籃荔枝,我爹怕小姐醒來後不新鮮,在後院的井裡吊著呢。」
樂嵐「嗯」了一聲,把玩了一會兒木雕,忽然想起什麼,問:「重鈞呢?太子送我回來的時候,你可曾看見了他?」
檀書一怔,卻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吞吞吐吐著說不出來,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是冷夫人帶著丫鬟來看她了。
樂嵐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解釋她深更半夜跑到天命司,還險些遭了丹渚的毒手,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繼續昏迷,可還沒來得及躺回床上裝死,冷夫人已經走過了屏風,來到內室。
冷夫人見她醒了,重重地緩了口氣,在床前坐下,又是心疼又是怨道:「你這丫頭,怎能如此衝動,好端端跑去天命司里做什麼?」
樂嵐天生不擅長撒謊,即便絞盡腦汁編了出來,編出來的也是個漏洞百出的拙劣瞎話,她頓了一頓,說道:「我就是……閒著無聊,到處走走。」
她到底放心不下重鈞,一面覷著冷夫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問道:「那個跟我一塊出去的人,他怎麼樣了?」
樂嵐擔心的,是在她昏迷之後,重鈞難免會和丹渚碰頭,他在丹渚手裡肯定討不了好,下場恐怕較上次中暗器時更糟。
再者,太子率人在天命司中搜查刺客,萬一把他搜了出來,肯定會將這個來路不明的飛賊拿下,關到天牢里去。
稍有不慎,刺客沒抓到,弒君的罪名他就背定了。
冷夫人聽她提起重鈞,神情一斂,問:「你是說那個來歷不明的門客侍衛麼?」
樂嵐點了點頭,冷夫人道:「他教唆你以身試險,居心叵測,我已將他逐了出去,日後你不許再同此人來往。」
從她的話里,樂嵐聽出來了三個意思。
第一是個好消息,重鈞並未落在丹渚或者太子手裡,他安全出了天命司,甚至還回了將軍府,這才有了被逐出去這一說。
第二個不好不壞,他被逐了出去,為了不流落街頭,不免要另尋去處。他當時既然能找到將軍府,現在也能找到下一個藏身之處,她總算不用再當這個苦主,日日擔心招惹來什麼禍端。
第三個就不大好了,冷夫人發現她結交了個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定然會派人查重鈞的身份,萬一查出來個蛛絲馬跡來,恐怕又是一番風波。
樂嵐剛剛醒來,冷夫人叮囑她多多休息,看著她喝完了藥,便帶著侍女離開了。
她在枕頭上躺了一會兒,翻身跳下床來,鋪開一張白紙,蘸墨勾畫起來。
下界時,瑤風上神擔心她初涉人世,日後遇見什麼棘手的劫難,一個人難以解決,於是給了她一道靈符,必要時在紙上畫好點燃,她在天界看到,便幫她一臂之力。
這才是她真正的護身符。
樂嵐一直以為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用不著這道符的,她在凡間過的順風順水,這一輩子轉瞬即逝,能遇見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
前期這十幾年她確實過的順風順水,直到遇見了丹渚。
起初她以為這人只是個修仙修魔怔了的道士,見到與尋常人不同的東西便劃為妖邪,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與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除妖師並無二異。
及至看到那條被他剝皮拆骨的蛟龍,這才意識到,此人絕非僅僅是一個走火入魔的修士那麼簡單。
戲水為蛟,掌管一方風雨,蛟龍雖然非仙非神,卻也是神獸之一,那條黑蛟修為已近千年,距離渡劫登仙只有一步之遙,丹渚卻能憑一己之力將其誅殺,他的修為已經遠非一個凡人所能修煉的極致。
而擁有如此實力的人,又怎甘屈居於小小的天命司里,向一個微不足道的凡人帝王俯首稱臣?
丹渚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樂嵐絲毫不懷疑,若是給他一把刀,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這副皮囊劈開,將元神取出,然後再做一張皮鼓,把她封在裡面天天沒事捶著玩。
這下場也太慘澹了。
血淋淋的前車之鑑擺在眼前,她可不想修仙沒修成,反而把小命給修丟了。
她點上燈,符紙在燈焰上迅速燃燒起來,裊裊青煙中,緩緩出現了一道影像。
這是一個男子的虛影,浮在半空中,只露了半身淡青的長衫,在煙霧繚繞里顯得無比仙氣飄飄,朝她和藹一笑:「小樂嵐,好久不見呀!」
看見了這人,樂嵐先是一怔,然後問:「怎麼是你?上神呢?」
那人聽出了她語氣里濃濃的失望,卻也不惱,笑道:「瑤風有事出門了,我替她看家,你在人間享福享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起來往天庭傳信了?」
樂嵐道:「我遇到了點麻煩,想讓上神幫我出個主意。」
那人問:「什麼麻煩?」
她想將丹渚的事情說出來,卻又有些猶豫,丹渚於她而言雖是大敵,在天上的天神們看來卻不值得一提,她下凡前被寄予了厚望,此番為了一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向天庭求助,日後回去免不了被拿出來調笑,尤其這人還是向來舌長嘴碎的玄商。
她頓了一頓,說:「事關重大,我不能告訴你,等上神回來了我再同她說。」
玄商悠悠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等瑤風回來,你在地上大半輩子都過了。既然事關重大,不願意告訴我這個外人,你不如等回天庭了再跟她說,那時候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