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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嵐道:「沒有。」
他又問:「他在這裡攔住了你?」
她想了一想,丹渚的模樣不像是事先便埋伏好的,方才的相遇純屬巧合,便搖了搖頭,「不是。」
不是有意針對便好。
他稍稍放下了心,笑道:「你在信上火急火燎地要我快些回來,說有急事要同我商量,是什麼急事啊?」
樂嵐抬頭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沒什麼。」
這態度不對勁啊。
他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旋即想到她與天命司素來不大對頭,方才和丹渚打了個照面,難免心情低沉,便想逗她一逗,故作神秘道:「你猜我過來時見到了誰?」
樂嵐把目光轉到廊外的竹子上,沒搭理他。
一時冷場,李未陽只能自問自答,說道:「是宋三公子。他與蕭銳一起,正在向連懿公主請教如何博得美人芳心,公主問,若是他的意中人和他的儒經手抄孤本同時掉進了湖裡,他會先撈哪一個,你猜那呆子是怎麼答的?」
……
他大笑道:「他說他要先向聖賢請罪,再去翻翻書,看看聖賢書里是怎麼說的,這呆子哈哈哈……」
樂嵐忽然開口了:「把你腰上的東西還給我。」
李未陽笑聲一頓,「什麼?」
他的腰上只掛了一枚佩飾,是那日斧師山上樂嵐給他的護身符,小小的玉虎玲瓏可愛,他回去讓人編了絛子,在上面綴了流蘇,每日隨身帶著,愛不釋手。
他取下玉虎,在手中把玩片刻,說:「你要這個?」
樂嵐朝他一伸手,意思不言而喻。
他帶著玉虎後退一步,道:「這可不行,送出去的東西就是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道:「你還不還?」
李未陽不依不饒:「不還。」
「確定不還?」
「當真不還。」
樂嵐劈手就過來奪,他腳步向後一撤,把玉虎高舉過頭頂,仗著自己身高,她夠不著。
正洋洋得意著,樂嵐照他腿上踢了一腳,沒使多大的力度,但足以讓李未陽吃痛彎腰,她伸手去撈自己的護身符,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撒手。」
「不撒。」
「你撒不撒?」
「就是不撒。」
「你信不信……」她正要威脅,抬頭卻撞進了他的眼裡,仿佛撞進了一池的瀲灩湖光,李未陽輕笑道:「你生什麼氣呢?」
她一時失了言。
他把她上下觀摩了片刻,見樂嵐的耳珠漸漸紅了,他握著她的手,卻仿佛握了一塊炭,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
幾乎是畏罪一般地鬆開了手,他向後退了一步,咳嗽一聲,遮掩道:「我見你信上言辭懇切,一定是有什麼急事,我回來那兩天有些急事需要處理,一時沒顧得上問你,是我的失誤。」
一面說,一面不著痕跡地把那小玉虎又戴回了自己腰上。
樂嵐把手收在身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往哪放,目光在四下胡亂瞟了一會,才找著了自己的舌頭。
「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我們家新來了一個人,和斧師山有些關聯,興許你會想見見他。」
李未陽恍然「噢」了一聲,笑道:「等回去吧,回去我一定登門拜訪。」
氣氛莫名尷尬著,附近傳來幾句叫喊聲,是連笙挨完了訓,過來找她了。
所幸謝顏並未問起她換個衣服怎麼換了一個多時辰,冷夫人也沒問起她這好半天都跑哪去了,逗留到了日暮,各家打道回府。
重鈞正在後院削木箭。
侍衛本是個清閒的活計,何況他只是頂了一個侍衛的名頭,實際上是個白吃白喝的閒人。
幾棟舊樓開始動工修葺,院裡積攢了許多結實耐用的上等木料,他閒來無事,便做了許多刀弓箭簇之類的兵器。
用木頭做出來的武器,其實用程度可想而知,府里又沒有什么正在學藝的小孩子,可以用這些木質武器演武練功,他做的這些東西,純屬糟蹋木材。
但考慮到此人身份的特殊性,讓他安安靜靜坐著浪費資源,也好過出門惹是生非,樂嵐便默許了他的這一行為。
她到了後院,重鈞正埋首在木匠活里,樂嵐在旁邊坐下,忽然問:「你覺得,我的脾氣很差麼?」
重鈞被她這一句話問得猝不及防,手下刀鋒一滑,險些削掉了半截手掌,差點釀成人間慘禍。
「你怎麼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沒什麼,就是問問。」樂嵐道,「你覺得我的脾氣好還是不好?」
「挺好的啊。」重鈞吹了吹箭杆上的木屑,上下端詳了一眼,開始修理箭鋒。
樂嵐默了一默,卻問:「這是你的真心話麼?」
他手一抖,刻刀差點從指頭上切過去,暗罵了聲娘,心有餘悸地把刀放在了一邊,悶聲道:「是我的真心話。」
她聽罷,久久不再言語了,支著頭對滿天夕陽發呆,重鈞看了她一眼,簡直懷疑樂嵐被人掉了包。
「那啥,你要看就回去看,別坐在這裡。」
樂嵐莫名其妙道:「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坐?」
重鈞語塞了片刻,意識過來,似乎確實是這個道理。
他提著箭壺站起身來,道:「這邊蚊子多,你要坐的話就自個餵蚊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