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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過是給連懿公主選了一個駙馬,只是這駙馬恰好選在了安國侯府,興許是蕭小侯一表人材,十分出類拔萃呢?
李未陽對太子的維護她能理解,李相曾做過太子太傅,太子算是他的門生,李未陽少時與他同在太學,有同門之誼。可他僅僅從一個駙馬身上,就推測出皇后有不臣之心,未免太過武斷。
樂嵐沒有說話,李未陽明白她的意思,卻未多作解釋,喝了口茶,又道:「倘若你不是女兒身,而是生成了個世子的話,沒準這駙馬就不是蕭銳,而是你了呢。」
他只是無意間調侃了一句,不料正好戳到了樂嵐的痛腳上,這些年來她雖然接受了投錯胎這個事實,卻一直耿耿於懷,說者無意,聽者鬧心,她涼涼地瞥了李未陽一眼,幽幽道:「憑你和太子的交情,倘若你生成了個女兒身,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了呢。」
李未陽一口茶水險些噴了出來,他好心好意給她分析局勢,怕她著了皇后的道,不料好心全被當成驢肝肺不說,還反咬他一口!
他嘆了聲氣,恨鐵不成鋼道:「本來我還要同你說一說那舊案,現在看來倒省了我一番口舌。」
聽到舊案,樂嵐頓時來了精神,但凡舊案必定有故事,而過了經年還能被重新翻起的舊案,那就不僅僅是故事了,其中必定有一番驚世駭俗的傳奇。她將方才的戳痛腳之仇暫時放下,亟不可待問:「什麼舊案?」
第9章 .趙二公子
李未陽端起茶杯,慢悠悠道:「這個舊案麼……」
這段陳年舊事似乎過於錯綜複雜,他沉吟了片刻,想挑一個簡潔明了的開頭,正思忖著,耳畔突然炸起一陣鬧哄哄的紛亂聲,將他的話頭給打斷了。
他們在二樓靠窗而坐,茶樓臨街,窗下便是熙熙攘攘的街市,樂嵐喜歡空氣明暢的位置,因此窗戶一向都是開著的,李未陽端著杯子出神時,她便往窗外看了看,結果這一看可不得了。
她在林立的門坊和熙攘的人群里,遙遙看見一片晃眼的人形,先是被從那人形衣料上反射出的紅光閃耀得眼花了片刻,待定睛一看,頓時眼前大亮——這不是四大紈絝之二的趙家二公子麼?
趙二公子說來與她和李未陽是老相識了,此人是謝顏的眾多追求者之一,曾幾度到謝家上門求親,被謝大學士回絕之後就開始死磨爛打。趙二公子雖然身子板很薄,可是好在臉皮極厚,鬧將起來頗有幾分「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的不屈不撓。
謝顏曾多次受擾於此人,直愁得春山不展,秋水難開,樂嵐身為謝顏的好友,也曾敲打過這個紈絝,警告他不許再來糾纏。但趙二公子擺明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貨色,屢教不改,後來有次在茶樓里被她和李未陽打了一頓,從此才放下了謝顏,轉而騷擾李未陽。
趙家並不經官,卻是京城第一大富戶,據說他們家壘牆的磚都是空心的,裡面灌滿了錢,從趙家房頂上摳一片瓦,放在鍊金爐里熔了,都能熔出二兩黃金來,不提其他,單是每年為國庫上繳的稅金都是筆大大可觀的數目。
趙家人不僅精於經商,更善於上下籠絡打點,尤其對於皇室宗親十分慷慨,說是當朝放在朝廷外的錢袋子也不為過,陛下念於其對國庫的功勞,遂敕封趙氏商行為國商,並在京中給趙家子弟賜了些諸如貴族之類的特權,其嫡系身份與男爵等同待之。
趙家蒙受著皇恩浩蕩,五湖四海哪家不妒羨,偏生趙氏一族傳到趙老太爺這一代時,香火漸趨凋零,長子早亡,長孫也幼年夭折,只剩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孫子,老太爺捧星星撈月亮似的把小孫子撫養長大,結果長出來趙二公子這麼一個不成器的。
同樣是嬌生慣養,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樂嵐閒來無事時,難免會將趙二公子拎出來對比一番,而後便不禁感嘆,雖然自己不學無術,但較趙二這個不肖的敗家子,還是出息了很多。
旋即她又覺得,自己竟然會無聊到同一個凡人對比誰更有出息,單從這一點來看,她便不怎麼算是個有出息的神仙了。莫非在凡間待得久了,連超凡脫俗的神仙也會入鄉隨俗,變成個塵心訾垢的凡人不成?
趙二公子除了有錢之外一無是處,和窮酸的李未陽形成了鮮明對比,兩人矛盾上升到頂峰時,有次李未陽出來買板栗,消息走漏到了趙二公子那裡,他便派人將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條大街上的所有板栗都買空了,再高價兜售,彼時城裡無論是炒板栗蒸板栗燒板栗乃至板栗糕,都成了奇貨可居的寶貝。
但是此舉並未見效,反而因為哄抬物價,違反了大宣律法,不僅沒餓著李未陽,自己倒被請去了京兆尹府喝茶,又罰了幾千金。
她認出了這片五彩斑斕的織錦袍子就是趙二公子,只見他帶了一干隨從,拿著把明晃晃的摺扇在一家花店門口指指點點,而後幾個隨從上前,把店裡他點過的花全搬了出來,趙二公子俯身在那些花里細細挑選一番,又從中挑出來幾盆格外出挑的,命人搬到一旁。
而後,他繼續埋頭在花葉里,突然大叫一聲,捂著臉一跳半丈高:「你這花里怎麼有蟲!」
李未陽正斟酌著那樁傳奇舊案,思緒驟然被這聲驚喝打斷,見樂嵐一臉興味地往窗外看,他跟著瞟了一眼,此時隨從已經跟店家爭吵起來,眼看著就要砸人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