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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嵐張張口, 意識到自己沒那個臨陣編瞎話的本事, 但又不好跟他多說,便笑了一笑,反問道:「我剛剛看見你從天命司里出來,你何時同天命司的人有交情了?」
他一挑眉梢,帶了點恍然的神色,卻斂了斂左手的袖子,方才那年輕道士給他的東西便在那裡放著,樂嵐盯著他袖子裡鼓鼓囊囊的一團,表情漸漸狐疑,李未陽卻笑道:「你隨我來。」
樂嵐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她此行本來是要找丹渚攤牌的,鬼神神差地就跟著他到了常來光顧的老茶樓,在常坐的隔間裡坐下,他從袖袋裡將那樣東西取了出來,卻是一卷竹簡。
竹色尚青,顯然是新刻不久的,他把竹簡在手裡輕巧地轉了一圈,眼角掛了兩分笑,「你想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嗎?」
喜歡賣關子的人有很多,樂嵐覺得無可厚非,但她唯獨看不慣李未陽賣關子,他想勾她的好奇心,她偏不逞他的願,於是只淡淡地掃了一眼,冷漠道:「不想。」
李未陽仍不死心,道:「當真不想?」
樂嵐道:「不想。」
他故作遺憾地長嘆了一聲,把竹簡展開了半寸長的一片,唏噓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費了那麼大力氣,好不容易討來的消息,可是人家一點都不稀罕。」
他說著把竹簡拿起來抖了一抖,似乎在欣賞青竹的色澤,「可惜了這麼漂亮的竹子,生而無用,比之柴薪還不如!」
他拿起來的這個角度,樂嵐剛好掃見那半寸長的空白上,有兩個極其眼熟的小字:
渚、丹。
不對,是丹渚!
他說這是「好不容易討來的消息」,莫非這封竹簡上,竟有丹渚的信息不成?
樂嵐大喜過望,激動道:「快給我!」
她說著伸手去接,李未陽卻輕飄飄地把竹簡移到了另一邊,道:「想看可以,咱們先開誠布公,把之前的事情說清楚了。」
樂嵐一頭霧水:「什麼事情?」
李未陽忽然正色了下來,叫了她一聲:「阿玥。」
他鮮少如此一本正經過,正經到甚至於有些嚴肅,樂嵐被他這說變臉就變臉的態度給弄懵了,後腦突然萌生出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他怎麼知道她一心想要得到丹渚的底細?
方才還熱鬧活躍的氣氛頓時一沉,四周瀰漫著說不出的凝重,兩人四目相對,就這麼僵了下去。
李未陽的眼底仿佛凝了一股深潭,樂嵐慢慢屏住了呼吸,腦里開始瘋狂猜測,他下一句要說什麼。
問她和丹渚的恩怨因何而起?
問她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若是問了,她答還是不答?
若是答了,從今以後兩人的關係還能一如往常麼?
仿佛如此僵持了許久,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她的鼻尖幾乎要滲出汗時,李未陽說了一句:「坐好。」
他若無其事地把竹簡在掌中收攏好,又抻了開,抻開後又攏好,說道:「這一次你可沒法再搪塞我了,我的問題你要如實回答,不然……」
她問:「不然怎樣?」
「不然以後我就不問了。」他看了她一眼,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天命司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招惹上他們?你想說多少便說多少,不說也沒關係,我只是不放心,才來問一問。」
樂嵐垂著眼,默了一默,張口欲言,卻又沉默下來。
她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兩人誰也未言,如此寂靜了良久,李未陽率先開口道:「我猜,你現在是不是正在想著故事該怎麼編?」
樂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編得慢,你見諒見諒。」
他斟了杯茶,幽幽道:「不急,你慢慢想。」
滿室重又回歸寂靜,只有茶爐杯蓋的輕微碰撞聲,樂嵐忽然問:「如果我編的這個故事有些曲折離奇,你會不會覺得太荒誕不經?」
李未陽道:「故事就要離奇些才好,正兒八經的反而沒人相信。」
樂嵐贊同地點了點頭,心跳猶如擂鼓,幾乎快將她的耳膜敲破,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卻發現連自己的手都是顫抖的,茶葉顫顫巍巍地在杯中沉浮,連忙又將杯子放下。
她看了李未陽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如此糾結往復了數次,心裡忽然又萌出了一個念頭——
還是不要告訴他好了。
不管未來如何,這些舊人是不會變的,天命司之外,仍是一方大好的山河樂土,她有父母,有知己,有友人,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有受不盡的柔情疼愛,她已經擁有了這麼多,其實早就滿足了。
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天命司,還能左右她的輪迴不成?她可不願為了一個丹渚,搭上自己現有的太平日子。
退堂鼓一旦打起來,她先前鼓起的「開誠布公」的勇氣,頃刻間散得一乾二淨。
李未陽已經把茶爐中的水換了三四遍,樂嵐的故事卻還沒編好,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遺憾道:「空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卻連個評書也未等上。」
他將竹簡往樂嵐的方向一推,道:「今天編不出來就算了,你哪天編好了,哪天再告訴我也不遲,左右我聽著都是新鮮的。」
他如此說話,樂嵐倒不知該怎麼答了,看著桌上的竹簡,強行沒話找話,問:「你是怎麼拿到的?我記得你同天命司,以前似乎沒打過什麼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