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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樓,她的腳下輕快得仿佛生風,一溜跑回了家,時間踩得極好,晚膳剛剛擺上。
冷夫人見她風風火火地從門外進來,以為她老實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趁機摸到天命司去了,正要蹙眉,卻見樂嵐的神色不對。
如若是從天命司回來,不應該這麼高興的。
面上雖然強作平靜,笑意能繃得住,喜悅卻繃不住,從眉梢眼角無一不散發著歡喜,這些日子以來,她還是頭一次有這樣明快的神采。
冷夫人的心不禁跟著一塊明快了起來,只要女兒開心,怎樣都是好的,也不計較她為何晚歸,溫聲問道:「這是從哪裡回來?怎麼這樣高興?」
樂嵐背著手,攥緊了手裡的竹簡,笑道:「跟一個朋友出去轉了轉,一不留神天色就過去了,回來得晚了些,娘親勿怪。」
冷夫人並沒有怪她,反而道:「你是該多出去走走,散一散心。」
自從天命司的事情初發之時,樂嵐就仿佛換了個人,以往話多愛笑,此後卻一直抑抑,眉間仿佛壓了千鈞,始終未展開過。
此時樂嵐的心情好了許多,連帶著對天命司的報復之心也淡了不少。
李未陽說得沒錯,在沒有把握的前提下衝動行事無疑是自找麻煩,連累親人徒增擔憂,還是先緩一緩,等摸清楚丹渚的底細,知己知彼之時再作計劃。
第二日她照常溜達到了街上,只是這回沒往天命司的方向去,將以往愛走的地方踩了一遍之後,她準備去城郊看一看。
樂嵐平時在外偏愛步行,不喜乘轎,倒不是說她的四體有多勤快,而是覺得轎內的風光不如轎外好,泱泱京都多好的繁華,都給一張轎簾遮住了,實在不值。
正走著,背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力度還不小,撞完之後也沒個道歉,她今天心情尚佳,便沒同那不長眼的計較。
剛走出兩步,又被那人撞了一下,手心一動,有什麼東西塞到了她手裡。
樂嵐一驚,忙向四周環顧,只見遊人來往不絕,卻不見撞她那人。
她的手裡剛剛被塞了一捲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了幾個姑且算得上端正的小字:
亥時三刻,南渡橋見,有要事相商。
第38章 .南橋夜話
當夜, 樂嵐避開宵禁,悄悄出了城門。
南渡橋位在城郊, 以前曾是一座小有名氣的吊橋, 後來橋斷, 官府未修,慢慢便荒廢了, 成了艄公們擺完渡泊船休憩的地方。
這一段的護城河水平緩且靜, 一隻烏篷小船在月明下泊著,朝她慢慢搖了過來,即將搖到岸邊時, 卻停下不動了。
樂嵐縱身一躍, 跳上了船頭, 問那艄公:「是你找我?」
艄公抬起斗笠, 月色里露出一張眼熟的笑臉,道:「是我。」
她一眼認出來人,語結了半晌,無奈道:「找我就找我, 你來一趟將軍府不就得了,還費這麼多周章做什麼?」
重鈞不以為然道:「李未陽和我約法三章, 不准我靠近你們家, 我才把地點定在了城外,這裡距離定邊侯府夠遠了吧?」
「他還說過不許你再找我呢, 怎麼沒見你遵守約定?」
「他是說過, 」重鈞道, 「但他只說不許我找你,沒說不許你來找我,所以我不算違約。」
論強詞奪理,樂嵐甘拜下風,在船艙里坐下,問起了正事:「你找我來究竟有什麼要緊的事?」
重鈞在小桌的另一邊盤膝坐下,倒了一杯燒酒,說:「沒什麼事就不能找你敘敘舊嗎?」
她在船艙里看了一眼,問:「你近來都在什麼地方落腳?在這艘小船上?」
「肯定不是在這個船上。」重鈞道:「就算是躲命,我肯定也會挑個舒坦些的地方躲。」
艙里放著一架小火爐,爐上燒著竹葉青,酒香四溢,重鈞絲毫不懂得待客之道,只給自己倒了一杯便不管不顧了,樂嵐起了些酒興,拿了杯子自給自足,順便問:「你不是說準備回徐州了麼,怎麼又決定留在京城了?」
「因為我想了想,即便回了徐州,似乎也沒什麼線索可找,空手而來空手而歸,沒意思。」重鈞說了一句,見她去拿杯子,鄙夷道:「你一個姑娘家,還喝酒。」
「姑娘家怎麼就不能喝酒了?」樂嵐覺得這話問得十分莫名其妙,「洞房的時候不是還要喝喜酒麼?」
重鈞硬生生被她嗆了一句,一口酒嗆進了嗓子眼,辣的眼淚差點出來,咳嗽了好半晌,總算平復下來,窮艱極難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徐州吧。」
她險些以為自己聽岔了,「什麼?」
重鈞咳破了嗓子,啞著聲音說:「我說,反正你留在京城也是個四面受敵的命,不如走得遠遠的,徐州是我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到了徐州,就不用害怕什麼丹渚。」
「我可不害怕他。」樂嵐道:「我若是害怕天命司的追查,一早就跟著我爹去雲內了,雲內駐著十三萬北廷軍,他們能拿我怎麼樣?之所以留在京城,是擔心他們會向將軍府的其他人下手。」
說到了徐州,她問:「李未陽把你當成了安陽王世子,你既然一不想留在京城,二不想受他們的招安,又為什麼要騙他呢?」
重鈞道:「這話又不是我說的,他自己理解錯了,難道我還要糾正過來?」
他嗤笑了一聲,轉而意識到什麼,瞪大了眼,驚奇問道:「你是在替他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