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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鈞神色涼涼的,淡漠道:「你是?」
樂嵐道:「你不是要找你娘麼?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在京里頗有些人脈,或許能幫到你一二。」
李未陽斟上三杯酒,重鈞別彆扭扭地拿起杯子,先向他敬了一杯,說聲「有勞足下」,待問起他母親的樣貌特徵時,他愣了一愣,胡亂答了幾句,便說經久不見,記不清了。
李未陽沉吟道:「記不清樣貌倒也無妨,過去這麼多年,便是當年佳人,如今應也難辨,可有其他線索?」
重鈞支吾了一會兒,說了幾樣泛泛的特徵,卻總是詞不達意,問來問去濃縮成一句話:時間太長,記不清了。
樂嵐忽然插了一句:「你在斧師山上時,山上的前輩們沒有告訴過你的身世麼?」
她不著痕跡地把「斧師山」引了出來,重鈞順口答道:「兄長們將我撫養成人,這些年並沒有……」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個套,再一看席前的兩人,一個持杯微笑,一個目光炯炯,都在專心致志等他的回答,他目光一凜,把杯子一放,怒道:「我不喝了!」
不待樂嵐攔下,他起身離席走了。
餘下二人對視一眼,饒是他們這草打的已經足夠小心謹慎,不料卻還是驚了蛇。
李未陽一挑眉毛,「他並不像你說的那麼傻啊。」
樂嵐搖搖頭,不置可否。
「雖然沒問出來什麼,他的身份好歹有了數,能稱斧師山幾位當家的為兄長,料是你說的那位少主無疑,只是不知他到底為何來京。」
李未陽站起身來,向樂嵐道:「此番這人有了戒心,怕是日後不好相與,他在你們府里,你要多加小心,多派些侍衛在身邊。」
樂嵐道:「這個倒是無妨,出了將軍府他無處可去,料想不敢在這裡胡來。」
她的眼光在他腰帶上溜過,癟了癟嘴,卻沒有多說什麼。
李未陽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後多來幾趟,等到熟悉了,日後就方便了。」
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送他出了侯府。
第二日,樂嵐便發現了一個嚴峻的問題:
重鈞不見了。
不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樂觀,還是重鈞將這件事情想得太嚴重,下人一如既往去收拾客房時,發現重鈞的房間空了。
樂嵐的腦門整整大了一圈。
她抬手扶額,腦海里卻浮現出了丹渚的銀袍身影,倘若重鈞一個衝動向天命司投案去了,連帶著自己也得玩完。
近來怎麼諸事都不順呢?
誰料到了日暮,她練劍回來,一進拱門卻看見了一個黑衣負劍的眼熟背影。
樂嵐驚呼出聲:「重鈞!」
重鈞去而復返,臉色十分不佳,樂嵐以為是他發現玉梳不見了,故而回來討要,便醞釀好了言辭,等他開口。
誰知他只是陰沉著臉,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擦肩時還重重地「哼」了一聲,觀其方向,是往客房去了。
樂嵐:「……」
這人是不是有病?
有病也好,無病也罷,總歸人回來了便好。
只是接下來一連幾日,重鈞都生著她的氣,冷冰冰地拒人於千里之外,直到第四日上,樂嵐終於找著了機會。
這日入夜,重鈞卻未回房,樂嵐在後院找到他時,他背著弓箭,正在靶場試弓。
對於缺心眼的人,通常須採用懷柔的辦法,於是她先笑了一聲,寒暄道:「這麼晚了,靶子都看不見,你練盲射呢?」
重鈞卻似沒聽見,從箭壺裡挑了支箭,搭在了弦上。
箭非鐵箭,而是木製。
樂嵐驚訝道:「這不是你前幾天削的木箭麼?」
重鈞的臉上仍然無波無瀾,沒有回答。
問了兩句都沒人搭理,樂嵐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便不再開口,靜靜地看著他拉弓試弦,重鈞卻忽然道:「你冒犯了我。「
樂嵐:「什麼?」
他把長弓一收,道:「我拿你當朋友才將身份告訴了你,你有什麼問題大可以直接問我,我又不會瞞你什麼。可是你卻找了別人試探我,說到底,你壓根就沒相信過我。」
樂嵐有口難言,重鈞為人如何暫且另說,她又該怎麼說起自己在斧師山的所見所聞呢?
她頓了頓,試探地問:「不管什麼問題,只要我問,你都會說?」
重鈞看她一眼,正要開口,卻猛然一凜,長弓瞬間拉滿,只聽一聲尖銳的破空之音,有樣東西應聲而落。
樂嵐回頭,看見銀月天輝之下,幾片白羽正緩緩飄落,遇風化成了幾點螢光,消散在半空里。
重鈞長長出了口氣,重新挑了一支木箭搭在弦上,沉聲說道:「來了。」
第27章 .天方夜譚
光點轉瞬即逝,樂嵐甚至來不及看清是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院牆的老樹之後撲簌簌飛出了兩三隻白鳥,還未飛到屋頂,便被一箭射落,而後在空中化作一團光點,螢火一般飄散熄滅。
「這是什麼東西?」
重鈞急著拉弓,百忙之中回了一句:「那群道士施的妖法!」
射落了那幾隻白鳥,卻仿佛捅了馬蜂窩一般,越來越多的白鳥從樹後飛湧出來,鬼魅一般的白影連成一片,遮天蔽月,來勢洶洶。
他一箭六發,飛矢如虹,夜幕上好似炸起了煙花,光點落如雨下,饒是如此,怪鳥的勢頭卻仍然不減,她在一旁看得焦急,朝他道:「把劍給我!」